第81章 宋石龙望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心里五味杂陈
翌年二月末，宋石龙在麦田里浇水，有人通知他的家属来了。他去接人，大门外站着月秀姐。她说给宋石龙送衣服来了，顺便拿走他的棉衣回去拆洗。
宋石龙把月秀领到住室，让她坐下歇歇，又给她倒了一杯开水，说：“姐，家里不宽裕，你就别给我买衣服了，我有衣服穿。”
月秀说：“也不是啥好衣服，你凑和着穿吧。石龙，你的一双儿女可惹人喜爱了！”
宋石龙说：“姐，我还真想他们了。”他笑着，想象着现在儿女的模样。
月秀说：“要不，俺下次领他俩过来，让你们说说话？”
宋石龙说：“算了吧，他们太小。”
……
宋石龙在干校劳动期间，月秀一年去看他两次。春天一次，初冬一次。在宋石龙处于人生低谷时，是这位善良的农村妇女给他去送了人间的温暖和安慰。在他消极的时候，他一想到月秀夫妻和他的女儿，他就提醒自己，你没有理由悲观。
七三年深秋，朱书记解放了。按照上级老中青三结合的方针，他进入县革委会担任要职。朱书记临走之前，他对宋石龙说：“我重返工作岗位是个明显的信号，我们的干校生活已近尾声。也就是说，我们希望的曙光出现了。”
宋石龙确实激动，他握着朱书记的双手说：“朱书记，祝贺您！”
朱书记说：“我出去后就去看你的孩子。”
宋石龙说：“谢谢朱书记。”
朱书记解放不久，县长也解放了。县长临走时，拍着宋石龙的肩膀说：“小宋，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宋石龙说：“但愿如此吧。老领导，我祝贺您！”
县长说：“小宋，你要坚持住，我和朱书记是很欣赏你的。”
宋石龙点了点头，一直把县长送出好远。
七四年春天，宋石龙解放了。他进入县革委会仍负责组织方面的工作。虽没有多少实权，可毕竟出来工作了，可以重新拿工资了。他回到自己的家，一切如旧，好像时间在这停留了一样。他在家里收拾了一天，这个家才有点家的气息。他上班的第三天，就请假去乡下看两个孩子。一路上，他想象着自己与两个孩子相见的情景，不断地激动着自己。他恨不得一下子就到月秀姐家。
宋石龙到月秀家时，两个孩子还没放学。月秀第一眼看见宋石龙时，她怔住了，像在梦中一样。好久，她才说：“石龙，真是你吗？”
宋石龙说：“姐，我又重新工作了。”
月秀的眼泪流了出来：“石龙，你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宋石龙点点头说：“姐，你的苦日子也熬到头了。”
王本中说：“看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哭个啥？石龙，快去屋里坐。
月秀擦着眼泪说：“俺是高兴的。”她去拿自行车上的东西。又说：“你刚上班，哪有钱买这么多的东西？还割着肉！咱今上午包饺子吃。”
他们进了堂屋还没坐下，宋石龙就掏烟递给哥。王本中说：“我抽烟叶，有劲。”他掏出裁好的破报纸和揉碎的烟叶。
宋石龙说：“哥，换换口味。”他把烟递到王本中手里。
王本中接过烟放在耳朵上，他卷着手中的烟卷，说：“你出来了就好好干。有合适的，咱还得成个家。孩子不用你操心了，俺领着。”他把卷好的烟卷放在嘴上，划着了火柴。
宋石龙说：“哥，这两个孩子给你和姐添了不少麻烦。”
王本中说：“都是一家人，不说外话。你要真把孩子接走了，月秀肯定受不了，我心里也不是味。我一天不见这俩孩子，心里就像少了啥一样。”
宋石龙说：“哥，这俩孩子永远是你们的。”他望着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激。自己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
放学了，两个孩子挎着书包回来了。宋石龙第一眼看见两个孩子时，他两眼控制不住地潮湿了。他忙起身去了院内，看到儿子，他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文荟看见院内有辆自行车，她说：“哥，咱家来客人了！”
文思大声地说：“俺娘，咱家可是来客人了，我学骑自行车。”他伸手摸着自行车。
月秀从厨房里出来，拉着他俩说：“你俩看谁来了？”
他们望着面前的宋石龙，都不说话。
月秀说：“这就是俺常对你俩说的，你们在外工作的爸爸。他来看你俩了，快叫爸，文思你先叫，叫呀。”
文思胆怯地望着宋石龙，紧紧地偎依在娘身边。文荟也死死地抓住娘的胳膊，唯恐被谁拉走似的。
两个孩子都不喊爸。他们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宋石龙，就像望着陌生人一样。
宋石龙心里酸酸的，可他还是笑着说：“姐，别难为孩子，分开这么多年，他们对我没有记忆了。”他伸手摸下文思的头，又摸下文荟的脸。
月秀说：“乡下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怕人。走，上屋里去，俺给你俩拿好东西吃。都是你爸买的。”两个孩子跟着月秀去了堂屋。
文荟小声地说：“俺娘，咱今个做啥饭？”
月秀说：“包饺子，是你爸割的肉。”
文荟跳着说：“哥，咱今晌午吃饺子！”
月秀拍着她的头，疼爱地说：“你这个小馋猫，不怕人笑话。”
宋石龙望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心里五味杂陈。看见儿子与自己小时一模一样，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激动。觉得这血缘关系太神奇了。他想，儿子应该对自己有记忆。
月秀拿出宋石龙买的芝麻饼干和糖果，递给两个孩子。文思接过饼干和糖果，递给王本中，说：“俺大，您尝尝，这饼干带芝麻的，好吃。”其实，他对爸爸有记忆，只是一时不能适应。
王本中说：“你吃吧，吃了长大好帮我干活。”
文思塞给王本中两块饼干，转身跑了出去。文荟在后面说：“俺哥，等着我。”
月秀说：“都回来，站在这儿让你爸好好看看。”
两个孩子乖乖地回到堂屋，站在了宋石龙的面前。宋石龙望着这对可爱的儿女，笑了：“姐，让他们玩去吧，我看到他们这样生龙活虎，我太高兴了。”
月秀说：“文思，你帮娘烧锅。”
王本中说：“他俩上一晌午课了，让他俩歇歇，我去烧锅。”他起身去厨房。
月秀说：“你陪石龙说话。哎对了，你去代销点打一斤酒，今个高兴，你俩喝点。”
宋石龙说：“姐，咱今天不喝了，咱抓紧时间包饺子，让孩子吃过饭上学。”
饭后，两个孩子上学去了。他们三人坐在堂屋里说着话。
宋石龙说：“姐，我刚从五七干校出来，家里乱七八糟的，等一段时间，我就接孩子回去，不能再给你俩添麻烦了。”
月秀的脸阴下来，她说：“俺就怕你说这话，这俩孩子成了俺的心头肉。朱书记来看他俩时，俺就对朱书记说了，这两个孩子俺养了。你要是把这俩孩子领走，俺和你哥就疯了！说实话，俺也不想耽误孩子的前程，可俺舍不得。”她的泪水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