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秀玉脖颈上围条用白线织的围巾。
高中离街一里有余。路两边是钻天杨,干硬的树枝在冷空里瑟瑟作响。偶尔,有只乌鸦在树枝上凄凉地鸣叫几声,又扇动着双翅向远方飞去,渐渐地在苍穹里变为微小的黑点。风虽不大,吹在人脸上却像刀子似的。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一个,也是行迹匆匆。
丁庆国赶上赵秀玉,用手捂住耳朵说:“秀玉,交九了吧?”
“二九了。”赵秀玉脖颈上围条用白线织的围巾。“真冷在三九四九。”
“今年天气反常。”丁庆国走在她背面,给她遮着风。
赵秀玉脉脉地望了他一眼,说:“还是个大遮风。”
丁庆国说:“个大废布,就是做鞋也比别人多拉几针。”
“个大有力气,多干点活出来了。”
“现在力气大小一个样,出一个工就是那几分。”
“力大不吃亏。”赵秀玉甜甜地,“你身价在男人中也属一流了。”
“听见你夸我,就像听到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如果婚后我要是絮絮叨叨呢?”
“那也许是一首优美的家庭协奏曲。”
两人走进街里,去了商店,在日常用品的那个门市部里,赵秀玉买了一袋牙膏和一盒“面友”。他们走出商店时,赵秀玉说:“庆国,今天下午也没主课,咱去镇林场玩吧。”
丁庆国高兴地说:“只要你不嫌冷,我当然求之不得。”
镇林场在镇西北,离镇不到二里地。是几百亩的大林场,里面各种树木齐全,还有年年培育出的树苗,中间是座鱼塘,塘北的空地上是片建筑物。供工作人员住的。尤其是春天,这儿的景致特别美,到这来玩的年轻人络绎不绝。当然,其中不乏谈情说爱的。冬天,虽万木萧条,可林场有几行松柏却郁郁葱葱,顽强地显示着绿色的生命力。树多,鸟儿也不少,叽叽喳喳地,却比别处喧闹许多。
他们走进那片桃树林里,一群麻雀轰地飞向天空,挟带的风裹得桃枝一阵乱颤。几枚羽毛在空中打着旋飘落下来。
两人在落光叶子的桃林里面对面站着。丁庆国背后是一棵又粗又矮的大桃树,枝枝杈杈占着好大一片空间。
赵秀玉站在他对面几步之遥,略加留神,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她的面孔在寒冷的冬天里,白中透红,洋溢着一个少女纯美的活力和生机。
丁庆国二目贯注地,像是在欣赏一尊雍容华美的塑雕。虽然她穿着冬天的棉装,但却包不住少女的凸起和低凹。
赵秀玉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儿,轻轻地说:“庆国,我们这就毕业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然后就靠在桃树的一个枝杈上。
“想法多多,未必能实现。”
“能对我说说吗?”她笑着。
“进城工作没咱的份,就是参军也是难上加难。”
“那干什么呢?”她伸手在脸颊上搔了几下,笑容可人地问。
“无论干什么,只要有你陪伴着,我就会活得有滋有味。”
“我让你说正经的。”
丁庆国一屁股坐在树杈上,说:“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来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与干部没关系的,你能干什么,上大学,做梦却不敢想。如果说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的确不甘心。”
赵秀玉说:“年轻人就得想法干番事业。”
“班主任曾与我谈过,毕业后想让我搞业余创作。我也爱这行,几天不写就手痒痒。生着爱着写着,我觉得这样活着很有意思。”
“搞文学创作,前景怎么样?”赵秀玉不无担忧地说。
“只要锲而不舍,成功的希望还是有的。”
“如果你真成了作家,想过咱俩的关系吗?”
“要不,咱毕业就结婚。”
赵秀玉白了他一眼,说:“别学没出息。在我心目中,你绝不会这样一辈子。”
“有依据吗?”
赵秀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出来。”
“但我知道,婚后你肯定是位贤惠的主妇。”
“那也得看这个男人通情达理不?”
“结婚后,我一切都听你的。绝不会让你委屈,甚至连家务也不让你干。闲时,我看书写东西时,你就坐在我身边,做着针线活或打毛线衣,再不然……”他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