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冥王大人她从棺材出场
晏时醒来时,眼下只是黑,其余的倒什么也看不见。
醒来之后身体隐隐作痛,还带着些许惺忪之意,周围难闻的腐气侵鼻,刺得她直接清醒面世。
感官落实,她才惊醒自己是躺着的!
待她快速起身,腰身尚未坐直,却听“咚”的一声,她那眉上阙庭被撞个通疼。
四下漆黑,晏时到底是有些犯怵的,本应是个惊慌的心理,可人偏偏有好奇的本能,怕归怕,她还是往未知的方向伸出了手。
这视觉用不上,触觉倒是灵光了许多。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她方才撞到的正是涂着厚漆的长板!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可不把周围摸个够如何能安心
这空间极小,晏时很快就将四周摸了个遍,只叹一句:“我这莫不是被活埋了”
隐隐有哭声传进棺内,这哭声悲恸深沉,晏时不是个急性子再加上她实在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不再有动作只扒着厚厚的棺壁静听话语。
“洲儿……我不好……本想金榜题名再回来娶你……却未能见你最后一面……”
声音断断续续,听着是个学子在悼未过门的妻子。
“洲儿……”渐渐的就没了声响。
许是方才坐起时撞坏了脑子,晏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偷听竟也是忘了呼救!
为时已晚,任她连声大喊“救命”却再没有半分响应,那学子已然离去,晏时追悔莫及。
沉重的棺盖再加上厚实的泥土,她一身处狭棺的乏力弱女子如何轻松脱身
棺椁果然很给她面子,封的那叫一个牢固,恐怕天神拿个锄子来也无济于事,晏时百般用力果然纹丝未动啊
棺内越来越凉,棺木上也起了层潮珠。入了夜的棺内寒意十足,最适死人躺,可她是个活的,一个明晃晃的大活人啊!
雪上加霜的事也有,密闭棺材里空气愈发稀薄,再出不去,只怕自己还真能用上这口棺。
“还有人吗救个命呀!”
未有声响回应。
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现在压根活不了。
晏时不抱任何希望的向上推盖——有心栽花它花不开,无心插柳它柳成荫——“嘭”刹时间沙土四散,棺盖也飞出了几丈远。
晏时坐起,一头雾水,满脸疑惑,这就出来了
她果断起身爬出棺体,只是外边狼藉一片,费了好大的劲头才越过坟土到了一方干净的草地上。
趁着歇息,她留意到这坟前有立碑,墨写着“妻李西洲墓——夫沈南风立”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好一对阴阳两隔的苦命鸳鸯!
等等,这可是她自己的坟。
“我叫李西洲”
这谁也说不好,晏时并不知道李西洲是谁,当然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怪哉怪哉。
关键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哪方人士、年岁几许
月明星稀,霜重露冻,冷得她直打哆嗦,哪里还有心绪去思考人生。
刹时阴风起,吹得晏时睁不开眼。枝木摇晃,枝叶间摩擦出的沙沙声似在与呜呜风声争鸣。
“长夜漫漫,而你又孤身一人,可要我陪陪你呀”幽幽一声让晏时惊了神。
风已停,晏时睁眼,唯听其声不见其人。
晏时壮了壮胆,扬声问道:“既然阁下在此又为何躲躲藏藏”
“那……我就出来啦!”
音未落,一道黑影直直贴向晏时。
面前的脸挤着眼扭着眉咧着嘴,呈着一副獠牙恶煞模样,晏时算是被吓到了。
“唔哈哈哈哈哈哈……”黑影再次不见踪迹,只剩下余音,“原你骨子里是个这般胆小的!”
黑夜空寂之中,他这嘲笑声荡然传响。
虽是事实,可他这样直白的嘲讽哪像一个正人君子所为。
晏时强制自己冷静,再次开口:“阁下是人是鬼”
“自然是……鬼呀!”他再次出现在晏时眼前,却又成了一副俊郎清秀模样。
晏时被他这一句“鬼”弄得失措,常道:宁被流氓深夜随,不愿看见半只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谁料,她才刚拔脚跑了两步,就装上那黑影鬼胸膛。
“我刚从棺材里出来这是又要被鬼装回去了?”晏时哀叹不绝。
“我可舍不得让我们冥王大人死!”
那鬼将一缕黑气送到晏时脑中,接下来她的状态就只能用头晕目眩来形容了……
她叫晏时,堪堪死了六十一年,生前乃当朝第一女丞,政绩卓越半世风光,最后是被他那当皇帝的丈夫下旨处死,那些过往是她不愿多回忆提及的。
死后两年上一任的冥主大人就禅位给她,这个阎罗殿冥王的头衔也不是说谁想要就能要的,怎么也得为鬼民们做点贡献。
人死后魂去梁父,魄到蒿里,剩下的残躯则留在阳间棺木之中,魂与魄在冥界相遇便成了鬼,他们有权选择转世或留下。
许是她治理的太好,也或是外边的世界太差,选择留在阴间为鬼民的只多不少。
短短几十年间,冥界已魂满为患,急需开拓新的领土。
西界气候适宜,地域广大,物资丰富,是最为合适的地域。
西界是上古时期开天辟地震出的阴土堆集而成的,不过当时的盘古上神并不认为这处地方益人长居,就给这儿上了结界。
晏时抱着尊敬上神的心理吐槽,“这个地方活人用不上可以给死人啊,设什么结界,防鬼呐!”
而打开这结界的钥匙就是六株彼岸花
冥界只长黑株,天界长白株,红、蓝、紫三株散落在人间,唯独金株不知所处。
阴体与阳气相克,因此这寻花重任就落到了功法高深且誓要为冥界挣出一番功绩的冥王大人身上。
但找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事儿的,为了不侵损自身她只得考虑“借尸还魂”。
这位李西洲姑娘和她长得相差无几,算是个有缘人,她瞧着顺眼这才借了她的身。
晏时本还想着与那人世间再无瓜葛,偏偏事与愿违,要去凡间走一遭。
就在临行前夜她痛饮尽了孟婆的百年陈酿结千愁。
是所谓“结千愁”而非“解千愁”,无非是应了那句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酒劲中等,却因是出自孟婆之手就带了些孟婆汤的成分,所以“忘”的效果最好,能起效六七个时辰,要逃避的东西越多便喝的越多,晏时一晚着实贪杯了不少。
“酒醒了”
耳边说话的这位叫南枯容,前冥主的徒弟,老了晏时一千两百岁,现任冥界幽执使。
晏时收整心绪,对他道:“枯容,有朝一日若你念起曾经妻子,孤请你喝。”
蓦然无声,月明风清。
南枯容一向克制,唯一例外就是那个不能提名字的人,他厉声呵道:“晏时!”
“切,孤的名讳岂是你可叫喊的”晏时身上散着王的威压,不过这气场还未维持到三秒就被她用一个微笑给打破了。
她拍了拍南枯容肩膀,低声语道:“枯容啊,我在奈何桥下埋了一瓶孟婆牌的结千愁,就留给你了。”
南枯容颔首,将那凶狠面目换成冷峻脸,抚去了放在肩上的手,又看着晏时,冷声说道:“再说一遍,我姓南枯名容。”
他这扯开话题也太明显了,晏时识趣不再说下去,只说了句“孤下次会注意的”。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可不这么想,这称呼她都叫了六十年了怎么会轻易改口。
每次南枯容因此批评她时,她总在心中暗自回怼,“难不成让你愿意我叫你阿容,容容呕。”
红日初升,南枯容离开。
六十一年光阴,晏时再见日光,除了刺眼别无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