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点想他了
听面馆老板提起儿子……
唐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老板的子女，之前还以为是在其他地方工作，忙，没时间回家，可看老板暗淡下去的表情，唐源的嘴巴张了又闭上，想问问，却又怕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问了，会戳到别人的痛处。
面馆老板看出了唐源的欲言又止，坐下来盯着不远处疗养中心的大门，“我儿子之前车祸肇事司机是个老赖，拖着就是不给赔偿款，法院那边都拿他没办法，没钱治疗。错过了最佳时间，就只能这么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我和他妈不甘心，总觉得好像能醒过来，来回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地方，收费不贵，又愿意收植物人……”
这家面馆的装潢都谈不上是装潢，估摸着就是自己刷的墙，日子久了，墙面上开裂发黑，桌椅板凳都被油沁的反光，给人种脏兮兮的感觉还舍不得换，明明在很多人眼里卫生条件绝对不达标的苍蝇小馆料却用得足，九块钱一大碗，面不够还能再加，满满当当的铺了一层臊子，红油鲜香，人还没走到店里就老远能够闻到香味。
老板也和善，跟所有的客人都能笑嘻嘻的聊两句，没想到是个被命运挑中的苦命人。唐源心里沉得发慌，注意到老板不住的用手掌摩梭大腿上的衣料，无声的叹口气，叙述的语气再平缓，这个小动作也暴露了他内心里的惊涛骇浪，总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再次说起时，疤痕挑开依旧鲜血淋漓，其实从来都没有愈合过，
苦难专挑苦命人……
“那你儿子……”
“前两年的时候走了，走的时候其实我松了口气……”
说到这句松了口气，老板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这话说的很不是人，那是我儿子，可他走的时候我居然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为昂贵的药费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张院长这边的收费已经很低了，可对于我们这种刚刚够糊口的穷人来讲，医院就是再便宜也是个填不满的窟窿，钱大把大把的砸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到……”
唐源没想过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会听到一个普通人的坎坷前半生却又无能为力，绳子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能吃苦的人总是比一般人吃更多的苦。
“不过现在好了，我没有医药费压着，和老伴也想通了，以后哪天真的两腿一蹬，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没花完的钱就捐掉，还能再给这个社会做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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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源没在面馆老板那里停留太久，若是以前，他就是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着老板聊一晚上都没关系，反正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春晚，走流程一般的看，等着里边的主持人兴奋的进行完倒计时就去睡觉，然后第二天起来准备开始准备新一年的工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是一个人，等看完了张院长他们，自己还要回去，小汤圆还在家里等他，自己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年，他不能让他的狗子也一个人过年。
之前也想着要不要把狗子带过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也不会去很久，干脆就让小汤圆在家里待着好了。
“老板，东西你拿着，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哎，好，你也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面店老板目送着唐源进了疗养中心的大门，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些，可转头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礼品，红火的包装，喜庆的祝福语，又听到老伴儿在厨房里头喊他的名字，让他早些关门帮忙做饭又释然了不少。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可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淡出记忆，习惯了也就好了。
“马上，我把凳子搬起来，店关一下就来！”
原本就灯火寥落的街道在面馆关门后彻底沉寂下来，除了偶尔的几只野猫以及路过的飞鸟，称得上的寂静。可和无人的街道比起来，今天的疗养中心热闹的很，唐源刚一进去，就被几个护工招呼着一起包饺子。
这里有好些个护工是北方人，说家里边过年的时候有包饺子祈平安顺遂的习俗，于是张院长也兴致勃勃的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一堆人窝在那个不算大的厨房里，揉面儿的剁馅儿的聊天儿的，给这个似乎总是被生离死别笼罩的地方添了丝平日里不曾有的人间烟火气。
“小唐啊，正好你来了，我们这都搞了好半天了，快快快，帮忙包饺子来！”
唐源虽然这两年才把老爸送过来，但是仗着来的次数频繁，还真把这里大多数的病人家属混眼熟了，现在一看有个精壮劳动力，不由分说就把人拉过来。
包饺子唐源不会，帮不上什么忙，又不想让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自告奋勇的揽下了剁馅儿的工作。
掌刀的大叔一看有人要接过自己的工作，忙不迭地就把位置让了出去，“哎呀太好了，小唐啊，你赶紧来帮我搞一搞，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在这里搞这么久，都快断了”
揉面的其中一位大婶听到人这么说，轻翻了一个白眼，啐了人一句，“让你干点事就头疼腿疼腰疼胳膊疼，就不知道你能干点什么，就知道找机会偷懒！”
大叔不服气的顶了一句，“我要是真的只知道偷懒，你们刚刚包的馅儿都是谁剁的？那我现在年纪大了啊，站不久你以为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啊，腿脚都有劲儿！”
“你就找理由，你就理由多！”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从简单的拌嘴升级成正式的吵架，唐源和旁边的几位阿姨赶忙止住话题，免得大年三十的还吵一架，不划算。
大姐撇撇嘴，“我跟他都多少年了，每次都是这样，非要在大过年的时候吵架，我平时够忍着了，这么多年过来我对他真是仁至义尽！”
“哎哟，都老夫老妻了，什么大风大浪不是两个人一起扛过来的，犯不着因为这种小事情大动肝火，相互理解相互让着点”
劝架的大妈又反过来数落了两句大叔，“你也是的，你就让着点你老婆又不会怎么样，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这么计较呢？”
大爷不服气，非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她那个脾气，我要是跟他计较，早就过不下去了，这还不算让着她吗？”
唐源看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为夫妻二人劝和，无端的想到了自己和秦颂，也不知道未来自己和秦颂是不是也会这样，在家里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哎，赶紧的啊，春晚开始了，搞快点，要不然要赶不上了！”从外边进来一人，咋咋唬唬的催促厨房里忙活的人动作快点，又帮忙把已经出锅的饺子给端出去。
热腾的饺子放在桌上，周围围着一圈人，大家一筷子一个根本撑不了多久，于是又有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厨房，小声的说着话，聊的无非是家里的事儿。大家在年三十这个时间聚在这个疗养院，大抵家里都遇到过差不多的事情，可这样的大同小异，中间是形形色色的外人体会不了的心酸和无奈，唯有在遇到和自己有差不多遭遇的人，才能稍微吐露一二。
唐源吃了饭，一个人去了外边的草坪，新奇的发现这个似乎已经被星空遗忘的城市，居然有零星几颗星星挂了出来，只有几颗，却在这沉色中极为亮眼。
也不知道秦颂现在在干嘛？
盯着天空，唐源在想，他好像有点想秦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