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识时务者
“原来都是误会。”吕芳眼看着气氛逐渐陷入僵硬于是立刻出声打破了宁静，继而又呵斥那几个跑进来准备护驾却被吓得僵在一旁的小太监说道：“你们几个还愣在这儿干嘛，是不是还要请你们出去？”
海瑞却只觉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宛若梦境，直到现在也只感觉摸不着头脑，但却还是立刻又跪了下去，说道：“臣罪该万死。”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常言道人死债消，现在又说什么罪不罪的，如今皇爷爷也已经下旨要改革吏治，你就安安心心的回衙门里去吧！”朱浠在一旁笑着对海瑞说道。
海瑞在来到北京之后就一直认为太孙殿下会使仙术乃神仙下凡的说法就是些谣言，哪怕他的同僚们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说自己亲眼所见海瑞也完全不信，甚至还用‘圣人子不语怪力论神’的言论训斥那些同僚。
直到刚才他自己经历了这起死回生的一幕，海瑞才幡然醒悟，于是又向着朱浠磕了个大头，终于诚心诚意的说道：“太孙之恩微臣铭感五内，敢不披肝沥胆已报大恩，护我大明传万世之基业。”
就在这时候外面匆匆忙忙跑来了一个小太监，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吕芳询问道：“又有何事了？”
这太监正是司礼监提督东厂的陈宏，此时的他满脸急切之色，快步走进厅内一个箭步便扑伏在嘉靖皇帝面前说道：“大明在今的所有官员现在正聚集在西华门那里逼宫呢！”
可嘉靖听后却没有任何反应，默默地将目光移到了朱浠的身上，等待着朱浠的反应。
原本嘉靖皇帝所担心的是朱浠是太子的人，可朱浠掏出了考成法之后嘉靖皇帝就已经确定朱浠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了，只因为太子手底下的那些清流们不可能搞变法，太子也没有胆子搞这个变法。
但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却没有让嘉靖稍微安心一些，只因自从刚才朱浠稍微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手段后就让嘉靖的心腹大患从太子变成了他的这个太孙。
他如今对朱浠已是忌惮到了极点，甚至比之他刚刚继位的时候对于杨廷和等人的忌惮还要更深更重。
可朱浠在达到他的目的之后便不想参与这些杂事之中了，于是拱手说：“孙儿便不打扰皇爷爷处理国事了。”
直到朱浠离开了玉熙宫许久，一直看向门外的嘉靖才收回视线。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保持着安静，就连呼吸声也压得低低的。
终于嘉靖说话了：“吕芳，你去把太子请来，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说完嘉靖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个大逆不道的狂誖之臣身上，说：“他们许是为了你而来，你也去吧！”
“回陛下，臣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公心，臣无党！”海瑞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于是如此回答道。
“我的大老爷哟！”这可把一旁的吕芳给急坏了，急忙上来扯住海瑞，说道：“太孙爷用大法力救了你一命，可不敢再惹怒陛下了，否则惹得天家不睦你担待的起吗？”
嘉靖皇帝听了之后重重的喘息几下，才一摆他的宽袍大袖，闭上眼睛打起坐来。
太子得到宫中的旨意，于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西华门外，一眼便看到了黑压压跪在门口的百官，竟然将那片小广场都跪满了，当下也是心急如焚。
他在听到百官的呼声之后，便擅自决定答应要将那名陕西的锦衣卫召回来治罪，可百官们依旧不依不饶。
内阁的所有人也出来苦苦相劝，他们才是知道真相的人，知道百官再这样逼下去反而救不了海瑞。
可如果将海瑞的事情说出去，那就必定涉及到了那封治安疏，涉及到辱骂君父的言语，他们不敢也不能这样做。
一切都直到海瑞从皇宫里出来，这一次看起来声势浩大的的请命才终于落下帷幕。
可对于皇宫中的嘉靖来说，这是所有人都厌弃了他的证据，一个指着他鼻子骂的臣子得到了北京城中所有官员的支持，而这些支持又全都汇聚到了他的太子朱载垕的身下。
并且如今还住在宫里的嘉靖的好大孙朱浠也并非是嘉靖的提线木偶，显然也有自己的目标要完成。
嘉靖此时感觉他就处在悬崖之上，所有人都在逼他。
可在嘉靖将自己锁在谨身精舍之中想了一晚上之后嘉靖他悟了，他要顺势而为。
而现在大势是什么？不是那些摇唇鼓舌的士大夫们也不是要夺他皇位的太子，而是宫中的那个能夺天地之造化，有无上伟力却对他的皇位和朝廷诸事没有一点兴趣的太孙。
于是，就在扣阙事件的第二天，一道由内阁草拟，明发上谕的圣旨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大明。
诏书的内容再次惹得百官骚动，那就是由内阁东阁大学士张居正主导监督，于天下郡县施行的考成法。
于是这个经历了百年，早已腐朽的官僚系统艰难的转动了起来。
全天下的官员们的好日子也终于到了头，被名为绩效的鞭子在身后不断驱赶着，开始不情不愿的做起了实事。
这一道诏书果然又在朝堂之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许多的官员都在议论此事，并且纷纷都去请求内阁首辅徐阶，想要徐阶面圣时对嘉靖皇帝直言考成法其中的利害，稍微转圜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官员们在近几天锦衣卫的事和海瑞的事上直言劝谏皇帝都取得了胜利，所以才给了他们这样上蹿下跳的勇气。
徐阶被逼无奈，却也在面圣奏对的时候，稍微向嘉靖抱怨了几句推行考成法的难处。
谁知道嘉靖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不悦，反而隐隐透露这事的背后乃是另有其人，他也十分为难。
人人都知道现在的考成法由张居正在推行，而张居正又在几天前成了皇太孙的老师。
而这位皇太孙更是生而不凡，于是就有大臣们便隐隐猜测这一切都是朱浠在幕后推动。
虽然这个猜测匪夷所思，但徐阶还是被底下的大臣们逼着来找到了朱浠。
可朱浠的回答却是：“国家大事自是有皇爷爷与朝廷诸公决断，我年幼冲，怎敢妄议天下大事？”
于是这可怜的老首辅便被嘉靖和朱浠爷孙两人如踢来踢去的皮球一样，整天在玉熙宫和披露殿之间来回跑。
可徐阶虽然搪塞了过去，但考成法的推行却依旧很不顺利，只因张居正才入内阁不久还只是内阁的最末席，资历与人望都不足够，导致他一直被阳奉阴违，命令都出不了内阁值房。
而张居正又是个心气高的，便也忍耐下来从不去朱浠那里诉苦。
这天张居正才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坐在他一旁的高拱便突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很短促也很轻，但内阁就没什么声音，所以还是让内阁中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肃卿何事如此惊慌？”首辅徐阶发声询问。
“鞑子又来叩边了。”高拱立刻回答说：“俺答以重开马市边榷的名义，入寇山西，大同守将不敌，只能据城而守，如今鞑子已兵分两路，转掠我朔州一带。”
“我这就去启禀陛下。”徐阶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接过这篇八百里加急而来的战报，临走时又将东南戚继光剿倭的捷报捎带上，一同拿去见嘉靖皇帝。
可徐阶到了玉熙宫后却并没有立刻见到嘉靖，反而被两个太监给拦了下来。
“皇爷闭关了。”小太监说。
徐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就连我们老祖宗也见不到皇上的面了。”
这时候一直守在玉西宫旁边的一个小屋子中的吕芳听到这边的骚动，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徐阶说：“吕公公，能否劳烦通传一下，这可是八百里急来的军报，可片刻耽误不得。”
吕芳一听也不敢怠慢，急忙打开这封战报看了两眼后，也一脸愁容地说道：“兵家无小事，你们先在此等候。”
说完之后，吕芳便独自一人拿着这封战报往谨身精舍走去。
嘉靖的这次闭关，正是因为他要研究几天之前朱浠给他的八大神咒。
嘉靖对朱浠有了忌惮与猜忌之后，心中便也开始怀疑起朱浠给他的这些修炼功法来，于是嘉靖便传召了他最信任的蓝神仙来一起与他参详。
可蓝道行却早已经得到了朱浠的指点，如今修炼的也正是金光神咒，如此嘉靖才算安了心，准备闭关苦学。
吕芳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进入到精舍之中，可此时的嘉靖却并没有闭眼打坐，只是随意的坐在蒲团之上，膝上还放着那几本神咒，所以便出声说道：“出了何事？”
“奴婢扰到主子爷清修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是西北有八百里军情到此，诸位臣工不敢擅专，故而奴婢才冒死来报。”吕芳立刻跪下口中说道。
“拿来我看！”此时嘉靖没了他那道骨仙风的模样。
……
不同于内阁诸公与皇帝的紧张，朝廷中其他的官员们却对这一次的蒙古入侵反应平平，毕竟在紧急也紧急不到20年前连北京城都被俺答围了的那一次。
如今的俺答也已经老了，难不成还能再一次兵临北京城下不成？
虽然边军不敌，但是这些蒙古人抢一抢百姓不就会自己回草原去了吗？苦一苦百姓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不可避免的，俺答入寇这件事情还是成为了北京城里众多官员的谈资，即使是朱浠这个一心修炼的人也已经略有耳闻了。
继而朱浠就被这些官员们的论调气的不轻，不知道谁说的：鞑寇饱掠，其难自解。这样的话，朱浠真想将这人揪出来给他几巴掌。
越想越气的朱浠便去找了张居正想要看一看考成法的落实情况，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些官员被kpi指数折磨的欲仙欲死的画面了。
然后，朱浠就知道了这些官员个个都在阳奉阴违的事情，更是被气的火冒三丈，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欺我的刀不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