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下笔如有神
将那木牌握在手心里，念薇不由垂眸凝思，少顷，她提笔，在面前的宣纸之上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这一世，念薇倒还是算占了上一世的便宜。平心而论，报德书院这第一关并不算出格，甚至从形式上来说可以说简单至极。
第一关不过是文人都会的对对子而已。大周并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像他们这样的清流世家长成的闺阁女子，也常常会以此为乐。
可是，这一关难就难在，这些对子俱是巧思，说是千古绝对也不为过。
寻常的天之骄子对出一个已然是不错。可此时此刻，在这院中，不仅一下就出现了五副对子，每一对的风格还各有不同。
最关键的是，这五副对子必须在限时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时间的压力加上心里的压力，怕是心中纵然有什么思绪，一时半刻也都能给人憋了回去。
不过念薇自然不是常人，论心态，再难的事能大的过家族凋敝、遇人不淑？论见识，先不提念薇天资聪颖、出身不凡，再加上她前世的那些积累和经历，对这几个对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五思之刚想说些什么，可却在念薇下笔之时顿住了。她看着宣纸上的字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艳，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瞥向小院二楼的窗棂。
他的这番小动作，念薇自然没有发现，此时，她正在集中精力、专注思考，笔下的字骨力遒劲、气势恢宏，竟不像是寻常女子那般清秀隽永。
待到将这五副对子的下联一一对出，念薇复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抬头瞥了一眼那案上的香炉，就见那香炉之上的香才刚刚燃尽。
“时间正好，五公子，不知我这第一关可算通过？”
在念薇下笔之时，五思之早就瞥了几眼念薇对出的对子，饶是他早已阅人无数，心中也不由暗暗惊叹，人人都说传言不可尽信，当时他听到京城中这位江家大小姐惊才绝艳的传言，其实心中也存了三分疑虑。
如今真正见到了，心中不由先生了几分佩服。
他拿起念薇刚刚手书的宣纸，微微提高了声音，朗朗诵了起来：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开口便笑 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
大肚能容 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三才天地人；四诗风雅颂”
一口气读完，五思之方才缓了一口气，眸底的惊艳久久不散：“好对子，对仗工整、平仄押韵、立意高深。”
说罢，他看向念薇，一脸坦然道：“实不相瞒，这些对子都是我从寻访各地，或是从古书上寻来的，有些答案我一直遍寻不得，小姐这次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五思之说的倒是实情，这些对子确实全然都是巧思，每一对不仅需要有深厚的积累和见识，更需要有一些急智：
就拿这最后一句来看，这“三才天地人”的出处，乃是是号称“群经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经》。
正所谓“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上联已然如此立意高远，那下联便不能失了水准。
可上联第一字已经用了一个“三”，下联再用，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而“风雅颂”恰好出自文学渊薮，和《易经》同为“五经”之一的诗经，两者地位可以说等量齐观、分庭抗礼。
而“雅”又恰好分大雅与小雅，以“四”对“三”，以“天地人”对“风雅颂”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此事若换了别人，不要说还有时间限制了，就是没有时间限制，也怕是一个都难对上，更别提还对的这样工整。
“不过……”五思之突然嘴角的弧度突然扩大了几分，念薇见他的神情，心下一个咯噔，只觉得那笑容之中别有深意一般。
她还未说话，就听见面前那人继续道：“小姐不知，这五个对子，您只要对出一个便可以通过第一关了，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一口气将这五副全部对出！”
听五思之这么说，虽觉得她有些戏耍自己，可念薇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气恼，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闻言只是不疾不徐的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多对出了是否能有奖励？”
听他这么说，五思之不由一愣。这事若是换了其他人，少不了问他一句刚刚为什么没有讲清规则，或是面上浮现出羞恼之意。
可这位江小姐却不然，从他说了那句话开始，她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着实是有些淡定的过分。
其实，五思之本身也并无得罪江念薇的念头。只是，他对这位江小姐比较好奇而已，看到她不假思索的动笔，他本想和她说上一声，却在看到她落笔之后变了主意。
所以，听到念薇这样说，他也只是缓缓笑道，面上可以说是诚意非常：“小姐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这样，以后小姐入书斋挑书，所花费的银钱全部记在我的账上如何？”
念薇听到他这般说，不由半开玩笑道：“你也不怕我把你的书斋搬空了？”
虽然她并不会这样做，但是也不妨碍她对五思之的试探。她不缺钱，也无所谓什么送书不送。
可是，这背后之人亦是不缺钱。
但就是不知道，他经营这书斋，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