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角色
监理总监彭永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回到办公室门口。
中午他和项目负责人罗雄、甲方代表黄盛一起喝了一顿大酒。
三巨头聚首，春风得意，酒到杯干。
不小心喝得有点多了，这会儿黄盛跟着罗雄潇洒去了，他实在扛不住，就回办公室歇一歇。
说是办公室，其实只不过是工地上简易板房中的一间。
冬天冷得像冰窟，夏天热得像烤炉，连门也用的不是板材，只是薄薄的一层铁皮。
他的眼睛对焦困难，空抓了三次才握住门把手。
还没用力，门吱呀一声开了。
“妈的，一个个不中用的东西，连门都没给老子锁，小心炒你鱿鱼哦！”
彭永骂骂咧咧，没有注意到门上的锁舌已经融化变形。
进了屋，只见一个帅气小伙儿悠闲地躺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中，两脚交叉，鞋也不脱，就这么搭在办公桌面上。
“脚！下来！”彭永梗着脖子叫道，“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这是总监办公室！？”
小伙儿不为所动，“江磊帮我开的门。”
“江磊是谁？哪个部门的？”彭永拧着眉头，“没听过这名字……”
小伙儿指指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江磊就是我。”
“你俩重名？”彭永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转得太慢，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玩儿你妈的文字游戏！擅闯办公室，小心我送你吃牢饭！”
他虎虎生风地冲上来，猛踹一脚办公桌，“让你下来！聋了还是怎么的！”
江磊从办公桌上探出一只手，“来，握手。”
彭永的小脑瓜上冒出一串问号。
握手？你也配？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他心里有个完美的计划。
抓住这小子的手，在办公桌上借力一拉，直接拉他一个大马趴。
然后跳上去骑在他的背上，膝盖顶肩，双手反掰，先卸他一条胳膊。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彭永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双手相握，彭永的嘴角微微翘起，“小子你太大意了，看我把把把把把把把——”
话还没说完，灼热的电流就从手心灌了进来。
肌肉抽搐，牙关打架。
彭永抖得像个帕金森晚期患者。
“上来就叫爸爸？你还挺乖嘞。”江磊揶揄道。
彭永说不出话，他想逃开，可手心仿佛装了吸铁石，紧紧地和江磊贴在一起。
江磊先前猜测得没错，彭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永：286，挪用公款、职务侵占、打击报复会计人员、拒不支付劳动报酬……
恶行值在电流的轰击下归零，江磊这才松开了手。
彭永一跤跌倒，身下涓涓流出一滩焦黄的液体。
江磊捏着鼻子撇撇嘴，“有点儿上火啊。”
过了一波电，彭永的酒醒了，当即换成跪姿，啪啪得磕着头。
每一下都扎扎实实地磕在了尿液的水洼里。
尿液飞溅，他却恍若未觉，嘴里不停地求饶，“大哥！别电了！有话好好说！我就是个小角色！是条走狗！做过坏事但绝对没害过人！您老犯不着和我置气！”
江磊看得直抠头。
彭永这认怂的速度，简直世间少见。
原想着二百多的恶行值，怎么也得有贾高两倍凶恶吧。
可他还远不如贾高的血性足。
连个故意伤害的罪名都没有，充其量只是个仗着有点儿小权力就作威作福的怂蛋。
江磊失去了折磨他的兴趣。
“别磕了，跪直了说话。”
“哎好咧！”彭永扶着膝盖跪得笔直，尿液顺着成绺的头发淋漓而下。
“大概一周前，有人在你的桌上放了一份举报材料，检举施工方偷换不符合标准的建材。材料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彭永点头如捣蒜。
“问题怎么处理的？”
“大哥你知道的，什么监督管理那都是理想的状态，现实中做事哪能非黑即白呢，就连公检法……”
“跳过废话，直接说重点。”
“我收了钱，随便他们怎么干。”
“……”
彭永见江磊面色不虞，忙补充道：“不过虽然建材的强度有所下降，但工程质量完全可以满足使用，做设计的嘛，标准都拉得太高，其实没什么必要。”
“你是甲方雇来的，都不为金主爸爸考虑一下？施工方偷换材料，不就相当于偷甲方的钱？”
彭永哂笑道：“大哥一看你就没怎么干过工程，这事儿甲方代表肯定拿大头儿啊，我们监理也就是喝点剩汤。”
“……靠。”
江磊原以为黄盛那个纨绔是傻的，让施工方在他眼皮子底下使坏，谁想到他也分了一杯羹。
也就是三方联合起来吸甲方公司的血。
心疼锦湖控股的老板一秒钟。
心疼只是个玩笑话，哪有无产阶级心疼资本家的。
“你做监理得有年头了吧，总共收了多少黑钱？”
“不多，百八十万吧。”彭永如实回答。
“呵，多少还不是凭你一张嘴，我看你是故意往小了说。”
“哪儿能啊！”彭永委屈道，“每一笔我都写在日记里了，有据可查！”
说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尿渍拖了一路。
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露出里面一只小巧的保险箱，转动密码盘打开，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大哥，你看，都在这了！绝无一句虚言！”
江磊呆滞了。
靠还真有啊！？
不是，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还把受贿记录都写了进去，就这么不想给警察添麻烦么？
他接过日记本，随手丢在桌上。
“不说这个了，举报材料你是不是交给了罗雄？”
“那必须的，钱可不能白拿！”
“整理举报材料的就是我，罗雄知道了这事，纠集一群人要废了我。”
“啊这……”彭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他泄露了举报材料，罗雄才会对付江磊，追根溯源他要负主要责任。
“不、不能赖我吧，材料上也没有署名，我要是知道是大哥你给的，肯定就找个碎纸机给碎了！”
江磊自然知道材料没有署名，原身虽然愣，这点儿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
只是板房附近到处是监控摄像头，江磊一路过来，发动emp少说也毁了七八台。
原身肯定是被拍到了，才导致身份暴露。
“不用害怕，他找到那些人对我构不成威胁。”
“大哥霸气，大哥英武。”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手机关机了，没人联系我。”
“就在工地这儿，贾高七个人找我麻烦，被我电了，刚送医院不久。”
“电得好！我早看贾高这逼不顺眼了！老板的表舅又如何，看把他能的！”
江磊无语了，这人的脑回路果然无法以正常的逻辑忖度。
“罗雄现在人在哪？”江磊问到了关键问题。
“我不清楚……”彭永摇头。
“他平时住哪？”
“也不清楚……”彭永怯生生地说。
见江磊快要失去耐心，他惶恐地在记忆中寻找。
苦思冥想半天，猛地一拍巴掌，“我跟着他去过一处别墅，他应该就住那里。”
“地址。”
“月湖雅墅001号。”
江磊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从老板椅中站起来，拉平衣服的褶皱，作了个请的手势。
“彭总监请上座。”
彭永不顾身上尽是尿液，听话地坐进了椅子，以为总算逃过一劫。
然而下一秒，江磊的食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一片极致炫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