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阳
三人立于阵中，只觉得肩上有千万座山，让他们直不得腰，他们三人相互搀扶，勉强不跪在李清源面前。
其中便有那季天师与那脸带伤疤的天师。
李清源抚掌笑道：“平时里算计来算计去，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没想到今日我这外人让你们学会了团结。”
季天师在里气喘吁吁，双股战战，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几句微弱的话语：“上仙！收了神通吧，小的们服了，今后一定唯您老是瞻，给那位上仙的贡品也全都给您！”
即使此时此刻，老奸巨猾的季天师也不相信李清源是为了百姓愤而出手，他只相信这是两位上仙的利益斗争。
在他的眼中，世间一切的衡量标准不过是利益，这等仙人不可能长存于此世，他定需要仆人来掌管此方世界，自己投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另一位上仙，就让他们斗去，何必难为自己这一苦命道人。
李清源笑意衰减，只觉眼前三人已无药可救，再望向眼前这座玉成山，望向这山上无数向自己跪下求饶的道士，一股无名火燃起。
此方道门已经步入邪道，已经没有拯救的可能性了。那不如就毁掉吧。
一缕清风拂过，卷起李清源以及松娘，松娘恐高，紧紧地抱住李清源的大腿，两人在清风的吹拂下缓缓升起。
阵中三人看着缓缓飞起地两人，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三人也顾不得互相搀扶，直接跪在地下叩起头来，哭嚎道：“还望仙人看在我玉成道门也曾护过这方世界，放过我玉成道门吧，万千罪过，皆归于我三人，我三人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李清源冷笑一声，死前反而想起了道门荣耀，之前作威作福时怎么不记得祖师教诲？
晚了！
一道符咒从李清源怀中飞出，悬在李清源身前，正是他之前描摹未果的五雷法咒，那咒文只差一笔！
李清源闭目，感受着此方世界无处不在的灵气，一行清泪流出。原来以为只差的一点，就是两个世界。
福至心灵，李清源右手一挥，那最后一笔也落成，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在呼应这道符文的威能，天上云层渐起，笼罩了玉成山门，只见那云层上似有雷龙游走，发出一阵吼声。
李清源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两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向上竖直，右手食指和小指分别重叠在左手食指和小指上，掐了一个雷诀。
他轻声说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轰轰轰轰轰！
雷龙出世，天空中五道雷龙自天坠落，只见这高入云层的山峰笼罩在无尽雷声的轰鸣里，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建筑的倒毁声！
李清源眼角落下一滴泪，他抬头望天，喃喃道：“师傅，我写出我的第一道符了。”
身旁松娘紧紧的抱着李清源，因对李清源的孺慕之心，这轰鸣的雷声没有吓倒她，反而让她产生了些亲近之意，这为她日后渡过化形大劫打下了基础！
因被困于阵法，三人并未受到损伤，但三人如神志被剥离了一般，楞楞地跪坐在原地，季天师喃喃道：“玉成道门完了，完了。我道门万世基业，我道门无数先祖披荆斩棘建立的基业，毁在了我们手里……”
李清源悄然落下，三人也不看他，只喃喃自语，突然，那刀疤男子转头看向李清源，恶狠狠的说道：“灭门之仇，万世不忘！只要玉成道门还活着一个人，就不会放过你！”
李清源淡淡道：“这份因果我接下了。”
随后一挥手，三人便化作脓水消散了。
李清源取出几人体内的奇物，牵着松娘的小手，只一闪就离开了此地，身后，祖师殿的半个祖师像看着李清源离去，仿佛叹息一声。
……
废墟之中，一名刚入门的小道士呆呆地看向这一切，昨日还与自己讲解道门经典的师傅死了，口口声声说罩着自己的大师兄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都死在了那天雷之下。
只剩下自己。
他冲入了那雷中，想拯救自己的师傅，如果不能救师傅，那就让这雷将自己也劈死吧！
可那雷如同有意识一般，自己接触到师傅的身体，却没有半点被伤害的疼痛，反而有光明正大的温暖，他感受到雷光中的暴怒，那怒火似要毁灭所有的罪恶，但对他这类无辜者却如此的温柔。
于是他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人倒在自己的身旁，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跪到地上，颤颤巍巍地拿起师傅的佩剑，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停顿片刻，向那剑尖撞去！
预期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小道士愣愣地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师傅的佩剑，他抬头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杀了自己的祖师，毁了自己的山门，用一道天雷杀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他低下头，喃喃道：“轮到我了么。”
可他又抬起头，倔强的眼神看向李清源：“可就算是死，我也想死个明白，到底为什么？你要毁了我们道门，我们守护了这个世界上万年！”
李清源轻点少年道人额头，一缕记忆映在前面心头，他惊愕的看向师傅，不相信他们竟然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他又低下头：“所以你是替他们报仇的对吗，我也是玉成道门的一份子，这一份罪业也加之我身。你把我杀了吧。”
李清源轻笑道：“我没有资格替他们报仇。我只不过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客而已，我发泄的只是自己的怒火，所以你的灭门之仇我接下了，你可以毫无负担的向我复仇。”
“所以这份罪业没有消除，他们对你们山门的恨意也没有消除，不会因为我杀了你们的人，他们就会对你们犯下的事释怀。”
李清源看向少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自杀，还是复仇？”
少年低下头，然后朝着彦州方向嗑了几个头，他凄惨笑道：“我是山门最后一人，那我依然会担下这所有的罪业，我会用我一生去赎罪。”
他看向李清源：“但我也不会忘记复仇。”
李清源一笑，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少年艰难起身，向山门一拜，起身向彦州方向走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向着空中大喊道：“我叫重阳！你记住了！我叫重阳！我会去找你的！你等我去杀你！”
少年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他低下头，一步一步向彦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