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虽仙亦诛
柳慧收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就动了身。不过，等她赶到时，警车已将天堂酒吧围了个水泄不通，同事们都忙碌开了。
这本是刑侦二队的案子。
他们盯新联盛好久了，只是还未找到证据，一直没有动手。今夜事发突然，眼看就是全城的大搜捕，二组根本忙不过来。
因此，不但乔瑞生的一队，各分局也抽调了许多民警前来。市局局长也到了，亲自坐镇指挥。
柳慧远远瞧了一眼，还没看仔细乌原黑道大佬罗琛的死状，就被乔瑞生安排，上三楼帮忙。
三楼也是一团乱。
搜到的违法刀具、药品摆了一地，加上警方接到神秘报警电话，找到的账册等物，新联盛这次玩完了。
新联盛的小喽啰们坐成一团，老老实实的。
同事吴杰正在初步审问，有个干瘦的的小喽啰答话：“就一个人，动手就一个人啊，警官，太厉害了！感觉不是其他帮派的，整个乌原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高手啊！”
“你耍我呢，一个人！你老大罗琛都摔死了，你们新联盛也完蛋了，你还敢瞎说！”
“哪还敢骗你啊，大伙都看见的！”
其他喽啰忙点头附和。
“对方一个人，就把你们吓怂了？你们都是纸糊的，还是没刀啊？”吴杰还是不信，大声问：“还是说，对方端着ak来的？”
柳慧听了也不信。她看那小喽啰面黄肌瘦，一准是个瘾君子，说不定刚才嗑了药，眼下正胡说八道。但听得下一句，她就愣住了。
“就一把刀！随随便便一挥，就把我们的砍刀劈成两半，又一刀，把大理石茶几也劈成了两半！”干瘦喽啰说。
一把刀！
柳慧心里猛地一跳，瞧了一眼断成两半的茶几，抢过去问：“那把刀什么样？”吴杰见是她，也没有阻止。
小喽罗答道：“像黑炭似的一把刀。”
“那人长什么样？”
“戴着奥特曼面具，高高的，听声音像个少年。”
黑刀，少年！
乌东公园的那一幕，又跃进柳慧的脑海里。
她又问了一些细节：戴的哪个奥特曼的面具，动作怎么样，说过什么话。那些话有些嚣张，有些话有点恶搞——比如说吓唬众喽罗，要把他们切成太监。
乍一听对不上，但细一品确实是那个味道。
像稍微放飞版的宝树。
乌东公园那一晚，她只看到一个背影，听到一句“别动我的人”，现在加上这些画面，自己再拼起来脑补一番，宝树的形象倒是更加立体形象了。
有能力，又有正义感，小屁孩真的长大了。
随后，她又听说还有个少女。
那又是谁呢？
他一个人悄悄厉害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同伴呢？
等进入旁边的小办公室，看到空空如也的各队箱，再听里面的同事一总结，她又傻了眼，心想：“这家伙竟然抢了新联盛上百万？他是冲着钱来的吗？”
嗯……也像。
很早以前就听他说过，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他以后要给妈妈买个大房子，给她舒适的生活。
这样想来，一点也不奇怪。
他一向都是心疼妈妈的。
就当没看到吧，柳慧想。
帮忙把小喽啰押上车后，柳慧被安排向周围的商铺、居民打听，是否看到那持黑刀的少年和少女。
她一眼看到对面的牛杂摊，问过保安后，知道老太太在这摆了好些年了，于是径直过去。
老太太看来有些惶恐，支吾了一会后，把她拉到小摊后面，拿起一个装葱花的塑料盒子，下面竟然压着六叠钱。
看厚度，就是六万。
小牛杂摊怎么会有这么多现金？
柳慧马上问：“阿婆，这咋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老太太也有些着急，“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不知道谁放这里的，都吓着我了！”
“对面酒吧的人有来过吗？”柳慧意识到，这也许是新联盛的赃款，怕被警方逮住，临时放这里了。
“没啊！酒吧的人看着就凶，没那样的人来过。”老太太想了想，“倒是有个小伙子，前后来过两次，但我也没看清是不是他放的。”
“什么样的小伙子？”
“个子蛮高，长得也俊。”
“又高又俊……”
“哦，对了，他第一回过来吃牛杂，问我对面二楼是不是酒吧，还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如果酒吧倒闭了，我的生意受不受影响！我当时说，我老头子身体不好，自己能做就尽量做……”
“哦……”柳慧心下有些唏嘘。
这么说，他拿了钱后，考虑到老太太的生意受影响，悄悄给她放了六万？有了这个推论，柳慧又笑了笑，心里热热的。
是啊，这确实像他做事的风格。
他是那种会悄悄做这种事的人。
就当作没发现吧，她想。
她看左右没有其他人，低声对老太太说：“阿婆，据我们调查，今晚有个很有正义感、很喜欢劫富济贫的帅哥，打掉了新联盛这个恶势力组织。这些钱就是他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这……这行吗？”老太太犹豫着说。
“没问题的，你就当我今晚没见过您，您收了摊回去吧！”
柳慧不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就走。到了对面过几分钟再回头，看老太太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她笑了笑。
这会正好也有空，她便给江佩玲打了个电话。
“江姨，送宝树龙虾那同学，店在哪里啊？我同事听我说龙虾很新鲜，也想买。哦哦，水产市场郭记，知道了！宝树在吗？跑步去了？他晚上也跑吗？哦，好的！”
果然没在家，这回不用说是他了！
也就是他，对别人可不能这么没原则了！她想。
……
宝树沿着乐康路，快走到家了。
这一路走来，他思绪纷飞，直到“陛下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的铃声响起，看到来电人的名字，他才露出了笑容。
“怎么了，大晚上的。”他明知故问。
“先向你道个歉，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头的郭峻难掩笑意。
“咋啦，你有新欢，不要我啦？”
“瞎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基友！”
“行，那你说吧。”
“我跟你说啊，前两天你还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吗？我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实话。其实，我家里被新联盛盯上了，就是乌原最大的黑势力新联盛。”
“啊！”宝树假装惊讶。
那边郭峻赶紧说：“别着急撒！当地情况是很麻烦，我爸都考虑得改行了，但是今晚新联盛突然被端了，我刚看了朋友圈的视频。所以，现在都没事了！”
“哦哦哦，那就好！”
“我跟你说，你别传出去。在视频还没传出去前，我爸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提前告知了新联盛被打掉的事，让我爸不用担心。我家可感激了，就是不知道他是谁！”
“哇噻，这么神奇的吗？”
“很神奇是吧？”
“简直了！”宝树叫了起来。
不要脸地夸自己的感觉，也蛮爽的。
“总之，事情是过去了，之前瞒着你，你别放在心上哈。”郭峻的态度很诚恳。
“我明白啊！”宝树认真地说：“就像很多人出门在外，打电话给爸妈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嘛！”
“就是这样……擦，你说你是我爸，占我便宜！”
“呃……”宝树其实没这意思，但既然说到这，也就很干脆地认了，“呦，于俊，快让我抱抱！”
“滚！”
挂掉电话后，宝树也到家门口了。
见到老妈，他把郭峻家的这事说了。老妈吃了一惊后，也替郭家的虚惊一场高兴起来。
“郭峻这孩子，也是担心影响你高考吧。”她马上明白了郭峻的体贴，同时很有见地地说：“他爸说是货进多了怕坏掉，送我们龙虾和帝王蟹，其实是因为被恶势力打压要关张吧？”
“呃，是吧……”宝树倒是忽略了这层，心想大人的目光就是不一样，能看到他所看不到之处。
“那我们得给回钱才行。”
“那就太见外了吧，人家肯定不收啊！”
“那……以后我们多去帮衬一点他家生意！”
“行！”
宝树看着老妈。像很多描写父母的文章一样，随着日子过去，他们的慈爱总是不变，但总是渐渐地变老了，皱纹变得更深了，白发也更多地冒出来了。
他抿了抿嘴，有些话似乎滑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江佩玲又看出来了，柔声问道：“咋了？”
“没。”宝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有他这样的朋友真好！”
“嗯，知道了就要好好珍惜！”
“会的了。”他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这天夜里，等老妈回房睡觉后，他在老爸的遗像前静静地站了良久。老爸死后的一些画面，在他脑海时回闪。
那些母子俩吃着饭，泪水不由自主地滴在饭里的日子；
那些不一定有恶意但是刺耳的，“他是个没爸的孩子”的话语；
那些别人家其乐融融的景象，带来的刺痛感；
那些老妈因为思念爸爸，带来的突然的沉默……
曾经有几次，在黑夜里，他看到老妈独自站在这遗像前，用手轻摸着遗像，泪水无声地掉下来。
在马正航被执行死刑后，还听她在遗像前说：“阿荣，凶手伏法了。他该千刀万剐，我甚至恨不得执行死刑的人是我！但他死了又有什么用？他死了，你也不能回来了呀，阿荣——”
在那个时候，他也一心想要凶手死，甚至有亲手杀了那马正航的想法。
随着凶手伏法，仇恨才渐渐远去。
但留下来的，却是永远的伤疤。
现在，这道伤疤突然间又被揭开了。
原来真凶另有其人，而且是仙人，是那无耻的恶仙！
“爸，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是完全无法可想。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够心安理得。”
“但我既然不是普通人，要怎么做，也就一目了然。我会找到真凶，并且杀他！他来凡间，我磨好了刀等着他；他不来，我就提刀去仙界找。总之，我就一句话——”
“父仇须报，虽仙亦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