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魔

    炎热的夏天总是那么的难熬，对于住在军营的卫东平更是一种考验，对于葡萄牙军官的训练方式卫东平也提出了一定的异议，对于三排的阵型卫东平感觉太薄了，后排装填手的速度完全赶不上前排射击手的射击速度，在卫东平的建议下，将原本三排的阵列改成了五排，这样基本可以保证射击手的持续火力。

    皇帝的圣旨前几天就已经到了登州港口，孙元化在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卸任之后，反而对这一次的战事格外上心，他并不想让外军来掺和登州的战事，所以今天就是大军出征的日子。

    月台之上，孙元化慷慨激昂的演讲还在耳边回荡，最后一句出征的话语使得卫东平的心神从远处收了回来。

    卫东平也许是紧张，也许是这几天跟随士卒训练有些劳累了，总是不能集中精神，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经让他想要沉沦在这乱世之中，看多了生离死别之后并没有使他的内心更加坚韧，而是想要逃避，而王应元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家少爷的状态不对，原来有说有笑的少爷现在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对于少爷现在的状态他也有所猜测，少爷是怕了，可是谁有不怕呢，登州城中的险死还生，给少爷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刚开始少爷还能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爷开始考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就如王应元所想，自从燧发火枪装备部队之后，无事的卫东平确实想了很多，他原本是想总结登州城内的得失，但是他越是总结，越是害怕，他想到了骑兵冲阵只是被击落下马的骑兵的惨状，想到了在经过布满火铳手街道只是那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士卒，他怕了，他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聪明人为什么怕死就是因为他们喜欢总结得失，为什么上阵杀敌的步足都悍不畏死，也许正是他们不聪明的缘故吧，卫东平想想自己从前的豪言壮志感觉就在讲笑话一样，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跪地求饶呢。他越想越觉得可怕。

    现在的卫东平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的跟着大队前行，而跟在后面的徐俊显然也注意到了最近自家少爷的变化，本想上前劝解几句，却被王应元拉了回来。

    王应元清楚，自己心里的那道坎，需要自己去过，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此时在军阵外侧的吴峰带着骑兵呼啸而过，卫东平看着吴峰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不禁感叹：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奔向战场吗，战场就意味着死亡。

    第一天的行军非常顺利，孔有德的骑探也只是远远的看着，想来现在登州城里的叛军已经得到消息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大军继续前行，只是今天的队伍明显没有了昨天的轻松，往来奔跑的骑探时不时的过来汇报着敌情，而登州城除了派出的骑探之外，大军一直龟缩在城中，并没有出城的迹象，看样子孔有德只准备聚城坚守了。对于缺乏工程器械的卫东平等人无疑是最好的方案。

    在第二天的下午，卫东平已经隐约的看到了登州城，很快孙元化的传令兵到了，命令加快行军，入夜之前赶到城下扎营，并且要求卫东平的骑兵全部派出去，准备封锁四门，断绝城内外的联系。

    夜晚的登州城外灯火通明，士卒们正在加紧建立营寨，野外行军营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好在张可大领兵多年，对于营寨的建立有不少的心德。经过一夜的努力，营寨总算是立了起来。

    对于孔有德坚守不住孙元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看着城头上的红衣大炮，强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只能先把登州围住，好在登州城内存粮不多，孔有德早晚要出城与自己决战。

    于是登州城下就开始长达数日的骂街，第一个上阵叫骂的是卫东平军中的吴峰，可惜的是任由吴峰如何叫骂，对面城头之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是时不时的放几门炮能听听响声。

    而卫东平这几日一直躲在营帐之中，期间孙元化、张可大等人都来看望过他，而卫东平也都是敷衍了事。

    直到扎营的第三天王应元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少爷，刚刚黄县传来消息，您让我找的那个周遇吉找到了。已经到了黄县，正在从黄县往这边赶的路上。

    然而卫东平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就继续呆呆的坐在床上。

    王应元叹了一声离开了营帐，徐俊见到王应元出来之后赶忙迎上去。

    王大人，少爷怎么样了。徐俊焦急的问道。

    哎，还是老样子，像是失了魂一样。我看不如将吴益之请过来吧，现在也就他能跟少爷说上话了。王应元无奈的说道。

    好嘞，我这就派人去请。徐俊说完马上就下去安排人去了。

    而王应元也看着眼前的登州城，无奈的叹了口气。

    相较于城外明军大营城内现在已经吵成了一团，原本叛军搜刮的两万多石粮食已经损耗殆尽，只剩了五六天的口粮，现在叛军首领齐聚一堂。

    孔将军，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粮食已经不多了，我们该怎么办。耿忠明率先说道。

    这个本将自然清楚，只是现在明军势大，我们如果贸然出击，怕是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孔有德无奈道。

    守也是死，杀出去也是死，我们拼了吧，作为原登州总兵的张焘不耐烦的说着。

    拼？我们拿什么拼？我手下的骑兵早已损失殆尽，就算我们突围出去，明军的骑兵定然会衔尾追杀，到时候我们手下的步卒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孔有德冷笑一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不能眼睁睁的困死在这个地方。张焘已经面临崩溃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答应孔有德内外并举。

    两位，我有一个计策不知道能不能行。耿忠明笑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快说来。张焘急道。

    虽然外面明军众多，但是我们城里的百姓也不少，不如我们将百姓驱赶在前，我们的人跟在后面，让前面的百姓消耗明军火力，待到近前我们在一举杀出。耿忠明冷笑一声。

    万万不可，登州百姓皆是我大明子民，我们怎么能做这猪狗不如的事情呢。张焘闻言大怒。

    张总兵，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不然我等困在城中，就算孙元化不来攻打，没了粮食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孔有德笑着说道。

    不行，如果你们敢把百姓顶在前面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张焘怒道。

    好好好，那我们就从长计议。耿忠明笑着说道。

    三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作罢各自回去，约定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