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牢笼

    许久没有回洛家如今回来倒还是老样子，庭前那棵桃花树都还是老样子，开得艳丽如春，明明天儿已经一日比一日的冷起来了。

    那鲛人喜欢桃花，所以这府里上下都满是桃花，四季不败。

    这是情深一往吗？

    小时候常听府里头的侍从们茶余饭后的讨论，他们热衷于比较到底是夫人这位和家主少年夫妻的情谊深还是澜夫人后来居上更得家主真心。

    他们的琐碎话语总是藏在屋前檐后，清晨傍晚，细细密密好像无处不在。

    爱，他一直都不明白什么是爱。

    后来遇到燕阕，身边人也总说燕阕对他痴心一片，是这天下最爱他的人。

    于是他反复审视来回刺探想要知道燕阕对他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是像其他人所谓的爱一样有前提，要求回报，还是像他父亲爱鲛人一样爱她又害死她，还是像他母亲爱他父亲一样，爱到疯魔爱到恨。

    可到最后他也没看明白燕阕的爱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燕阕真的对他很好很好，好到就像是一晃而过的流火短暂的点亮了他原本昏聩暗淡的眼前。

    他原本以为逆转时空重来一次就有机会抓住那道流火的。

    洛长宜痴望着满树桃花发呆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长宜，你在干嘛啊？”娇俏女声，随着她声音的响起宁襄那张脸也出现在了洛长宜眼前。

    “宁姑娘，不回宗门吗？”

    宁襄的到来暂时的打断了他脑海里的那些错杂思绪，洛长宜挪开一点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这个女人眼中的情绪还有许多行为都和景清类似，那种带着殷切讨好意味一样的接近，熟悉到令人感到乏味。

    而宁襄一眼撞进他一双潋滟桃花眼中，即便情绪寡淡接近于无仍然能在对视的瞬间叫人生出一点柔和的错觉。

    “不，我……战事还没有结束，我想留下来帮你。”

    宁襄望着他，声音低切。

    明明生得一双含情目，偏又永远矜贵冷淡得如瓷像一具，她真的好想看见他那双眼睛里出现如山崩地裂，天地坍塌般的剧烈情绪，想看到他活生生的爱恨。

    这种想法随着和他的日渐相处变得越来越强烈。

    像洛长宜这样在战场上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人，他的心难道就真的比霜雪还要冷吗？

    可是他这样的人也有婚约，也有未婚妻啊。

    他的未婚妻甚至是灵族。

    洛长宜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的偏了一点头，有些不理解。

    她能帮他什么？

    端茶倒水有侍从，上阵杀敌有将士，而她实力连她那个师姐都不如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姑娘还是回去吧，战场凶险不适合久留。”到底顾及颜面，洛长宜没有将话说的过于露骨。

    而宁襄也能听出来他话外之音，只是她自小没有什么得不到手的东西，如今猛然受挫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郁结。

    她张张唇还想多说几句，可洛长宜已经转身离开了，她只能瞧见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对她……未免太过分了一些，明明是她救了他。不自觉的宁襄的五指合拢在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深月牙印。

    他让她走她就走？

    她偏不。

    东风寒枯黄满院绿色衬托之下就更显得那些无处不在的桃花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是有些碍眼。

    还是看不惯啊。

    洛长宜步子一顿，瞧了那些花儿们一眼便道：“来人，这些桃树都尽数砍了吧。”

    留着不好。

    他的命令在洛家就是唯一的指令，侍从们纷纷闻声而动，没有人会多问半个字。

    安静，大概就是现在洛家唯一的特点了。

    那些爱生口舌是非的，阳奉阴违的都早被他清理出去了，他喜欢这样的安静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么安静。

    安静得不像人住的地方了。

    ——“洛家是你一个人的监牢。”

    她的声音再一次清晰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是监牢，所以他们都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而她祝他永远留在牢中。

    想起燕阙眯眼低笑的轻佻，说起来，他真的完全没有了解过她，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露出那样的神情，能轻易挑起他情绪的波澜。

    只是她如今独坐南禺宫，恐怕已经将他抛诸脑后了。

    “轰隆”一声，桃树都应声倒地。

    洛长宜站在原地看着侍从们上上下下的忙活，将那些原本种有桃树的地方夷为平地，他忽然觉得有些累倦。

    就好像真的如燕阙所讲的那样，他真的住在一座牢笼里，所以每一呼一吸都不痛快。

    战场上杀人的时候倒是痛快，可血一凉下来就又空洞洞了，还是找时间去怜乐楼看看是不是诅咒又加深影响了。

    好战嗜杀到底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