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良师
第二日清晨，牧云刚刚在母亲的怀抱中被喂饱了饭。
“天儿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娘，我吃饱了。”
“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娘亲口中说着，手里勺子就已经递到牧云嘴边。
“娘，我真吃不下了。”
牧云一边抵抗着母亲的喂食，一边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好了，既然天儿已经吃饱，就别硬让他吃了。
来，让爹爹抱抱。”
李父笑着从娘亲怀里抱过牧云，接着双手将牧云举过头顶，让牧云骑在脖子上。
“走喽！玩儿去喽！”
“诶！老爷你慢点！别摔把天儿摔了。”
“放心吧，咱家天儿可没那么娇气。”
娘亲抬手在李父手臂上打了一下，嗔怪的看着李父。
“这哪里是娇不娇气的事，来天儿，听娘的，咱不和你爹胡闹。”
刚把牧云从李父肩膀上接下，佣人就快步走了过来。
“老爷，聂老先生到了。”
听到聂先生到了，李父揉着牧云的脑袋说道：
“儿啊，请的先生来了，一会儿见到先生记得要懂礼貌，不可失了礼数。”
牧云自然满口答应，接着便随父亲去见聂先生。
聂先生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人，他的笑容很和蔼，给牧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爷。
秉承着“遇人后生先开口”的原则，牧云双手做学生礼，向聂先生问好道：
“后生李氏牧云，见过聂先生。”
这个时候牧云还没有拜师正式成为对方的学生，所以只能称先生。
聂先生郑重回了一礼，随后笑着开口道：
“早闻李家幼子早慧，今日一见当真不假。”
“先生过奖，日后犬子还要多多劳烦先生教导。”
谁知，聂先生却是摆摆手。
“能否有幸教导令郎，还要容后再议。”
牧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教不教，还要看钱够不够。
这般贪财的老师真的能教好学生吗？
父亲怎么会把他交给这样的老师教导？
李父却好似早已习惯，当即笑着回道：
“先生的规矩自是不能坏了，理应如此。”
这时聂先生似乎读懂了牧云的眼神。
“可是对老夫所说心有疑惑？”
“不敢欺瞒先生，确实心有疑惑。”
“不妨说出来。”
“那晚辈斗胆一言。”
“请讲。”
“天下熙攘，皆为名利，先生刚刚所言，若非为钱财之物，便应是怕教出孽徒，坏了自身名誉。”
听到牧云所言，聂先生放声大笑。
“不愧是你李家的孩子，这般小的年纪便对名利二字有如此深的认知，远超同龄人啊。”
“哪里哪里，让聂老见笑了。”
李父嘴上谦虚，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哈哈，李老爷过谦了，令郎确实是可塑之才。”
聂先生与李父互相吹捧了一阵，忽然话锋一转。
“李老爷，我欲带令郎外出转上一圈，不知可否？”
“自无不可，我这便叫老张随行伺候。”
聂先生抬手拦住李父。
“若有他人，观之不清。”
此言一出，李父楞了一下，随即陪笑道：
“确实如此，那我儿就劳烦先生照顾了。”
聂先生含笑点头，随后蹲下身子，笑着看向牧云。
“可愿随老夫四处转转？”
“后生自当跟随。”
得到牧云同意，聂先生向李父打了个招呼，随后带着牧云离开庄园。
离开庄园后，聂先生牵着牧云的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你之前说，世人皆为名利，这话不假，可却也不对。”
牧云心里正琢磨这个聂先生是不是要把自己拐走卖掉，再勒索点赎金的时候，聂先生忽然开口。
“请先生赐教。”
聂先生捻了捻胡须，心里对牧云表现出来的谦逊好学很是满意。
“你可知世人生存所需为何？”
牧云想都没想便答道：
“吃、穿、住、用。”
牧云本想答衣食住行，但想了想，觉得能否出行并不影响世人生存，只要吃的住的好就行了。
“回答倒是简练。
世人只需此四样便可生存，但想要获取这四样的难度有多大你可知？”
“家父时常带我观农户种田，看小厮谋生，故此略知一二。”
“嗯，世人的基本需要只是吃穿住用而已，但想要获取却是不易，可这世上有两种东西能够让人不再缺少吃穿住用。
其一为名，有了名，自然就会有人送上这些。
其二为利，手中有了钱财，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担心缺少这些。
但这世上总有些其他的东西不再名利范围之内。”
“先生指的是？”
“追求！”
牧云低头沉思片刻，随后满眼疑惑的望着聂先生。
“先生若是说理想晚辈倒还能明白，可这追求…………晚辈有些不太能理解。”
“哦？那说说你理解的。”
“理想，是对未来的向往，是想要达成的目标，这个过程也可以称作是追求理想。
但先生说追求，可世人不都在追求的路上吗？”
听完牧云的理解，聂先生露出和煦的笑容，眼中隐隐透出惊喜的光芒。
他望向天际，口中喃喃道：
“你说的不错，世人无时无刻都在追求。
有人为自己而追，为自己而求，有人为家人而追，为家人而求。
可总有些人，为世人去追，为苍生去求。
追那一线生机，求那一线美好。
老夫之所以教书育人，不为名，也不图利，只希望教导出的学生能心系苍生黎民，成为栋梁之才。”
他的语气似缅怀、似叹息，又好似蕴含着对某个未来的笃定。
“教书育人，教书育人，教书为次，育人才是真啊…………”
结束呢喃后，聂先生看着牧云，抬手轻抚着他的头发。
“难得能遇如此良才，可惜……老夫却教不得。”
牧云心头一惊，赶忙想聂先生道歉。
“晚辈此前并无恶意，烦请先生原谅。”
聂先生轻笑，用手指点着牧云的额头。
“老夫又岂是那般小气之人。
你胸怀大志，满腔热血，又有如此慧根，老夫巴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如今这世道…………哎……………”
“倭贼入关，杀我同胞，屠我炎黄子孙，欲绝我华夏根基。
如此乱世，以老夫所学，难救。
你既生于此乱世，应是天意，汝当有鸿鹄之志，挽天倾之既倒，抚大厦之将倾。
故此，老夫教不得你，当为你另寻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