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认
沈谨眼角余光撞见表情瞬间有些凝重的沈董，缓缓把车窗降低，好让车内众人将车外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自然看得更清楚，就见石磊磊朝他们的方向狂奔，声音因为急促都有些变了调：“六叔公，吹哨啊！”
伴随着石磊磊的呼喊，是一群拍着翅膀，狂追的，传说中的村霸——鹅！
为首的两只大鹅似有灵性一般，还分工明确：一只大鹅张嘴冲石磊磊的裤腿咬；一只大鹅竟然腾空飞起来了，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目标明确，挥着翅膀竟然拍向石磊磊的脑袋。
两只鹅似要把石磊磊从头到脚控制住。
就在千钧一发之计，石磊磊竟身形矫健，预判了大鹅的动作，猛得身形一侧，还高抬腿避开了袭击，继续狂奔。
这一举动似激发了大鹅的怒火，一群鹅都腾空飞起来了。
场面一时间颇为壮观！
在一群膘肥体壮，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鹅军对比之下，石磊磊显得十分弱小可欺。
车内的沈妈妈见状一口气都提溜到嗓子眼了，连忙吩咐道：“沈物，快带人下去赶紧保护磊磊。”
话还没说完，沈妈妈就听得身侧的动静，一回眸就见不知何时沈谨已经下车了，当即后怕的拍拍胸口，然后忙不迭把左侧的车窗摇高了些，抬手捂住自己小儿子的眼睛，免得被吓到了。
沈瑜费力的扒了一下手，好奇问：“妈妈，那是磊磊哥哥吗？”
正逃窜保命的磊磊哥哥看见前方忽然一下子齐刷刷的出现一群黑衣人。撞见为首的沈谨面色沉沉，眼里甚至簇着肉眼可见的火气，当即石磊磊猛得一下子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想回家。他……他不怕主角受，不怕不怕。
直挺挺往前冲的鹅群没料到石磊磊忽然来一出回、马、枪，压根刹不住展翅高飞的动作。因此大鹅们就扑棱着翅膀冲向了前来的一群人。
沈谨也没想到石磊磊忽然就往回跑了，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愤怒的鹅迎面猛得扇了一翅膀。
刹那间沈谨整个人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他行动先于意识，反手就抓住了鹅翅膀。
刹那间一声凄厉的鹅叫响彻了整个苍穹，余音不绝，让人听得不由脚底发寒，毛骨悚然！
挥着鞭子终于赶过来的鹅厂主一见如此惨不忍睹的战况，眼眸都瞪圆了些。待听得齐齐的惨叫声响起，他才一个哆嗦，刚想上前跟手撕鹅的年轻人聊聊，岂料就撞见了迈巴赫的车标。一垂眸，他看着车牌嚣张的连号，还是帝都连号，下意识一个战栗，猛吹哨子。
边吹，鹅厂主拦下石磊磊：“你个熊孩子把小鹅给我放下！”
“谁让你挑领头鹅的崽？挑了还磨磨蹭蹭不早点走。现在好了，我一窝的鹅都闹了。还遇上群傻大个，竟徒手斗鹅！”鹅厂主说着急得脖颈都红了：“你看看这车牌。出点事，亏钱的是你爸知道吗？”他的鹅厂也有石来旺，确切说是石磊磊这个打小就跟鹅有仇的熊孩子投资！
“知道知道，六叔公您别急，您回去跟我爸说一声，我家客人来了。”石磊磊安抚着，边崇拜的看着为首的勇士：“你们有没有生活常识，这群是鹅！村霸知道吗？怎么不跑啊？”
保镖闻言气得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他们真跑了，那不是笑话？
沈谨面无表情丢下被废了翅膀的大鹅，冷着脸径直走向石磊磊。
石磊磊看着迎面走来，身材忻长，英姿飒爽，恍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带着威压，带着血腥杀气的沈谨，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忙不迭把手里的小鹅献上，“我……我本来想抓个鹅送你当见面礼的，但……但发生了一点小小意外。”
“六叔公，你……你说句公道话啊。”
六叔公瞧着石磊磊这个小村霸难得怂兮兮的，老实的跟鹌鹑一样，再一看英俊帅气的沈谨，再一想客人，瞬间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你们小年轻，我懂我懂。难怪磊磊你窝在鹅窝里挑了大半天，要最好看的鹅！”
嗓门都提高了些，六叔公积极替磊磊邀功着，标明挑鹅的心意，“原来如此，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沈谨瞧着笑着颇有深意的老汉，总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
但还没等他细细观察，对方就不理会石磊磊了，招呼自己的儿子，去抢救奄奄一息的鹅。
石磊磊看着毫不犹豫抽身离开的六叔公，垂首看看自己精挑细选的小村霸，只觉得场面异常的尴尬，异常的不符合石磊磊脑中设想的完美画面。
“你……你看看啊，我精心挑的。你一只，我传说中的二胎小弟弟一只。”沈谨弱弱的提了一下左手，又挥舞了一下右手，“我被追的再狼狈，都没有撒手呢！”
沈谨：“那真谢谢你啊。”
说完沈谨瞧着整个人垂头耷脑，恹恹哒哒的石磊磊，眉头一簇。
人此刻衣服都皱巴巴的，就连头发都沾染鹅毛，没有半分精致爱豆的气场，也没有传闻中石家岙村霸的桀骜，倒有些憨气，倒也是在竭力释放自己的善意。
思忖着，沈谨缓缓吁出一口浊气，客气道：“谢谢，都送给小瑜吧。你见我像养鹅的样子吗？”
顿了顿，沈谨话锋一转，语调有些复杂：“你刚才挨……”
话语一滞，沈谨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准确形容刚才那名场面，只能支支吾吾的略过，道：“爸妈和弟弟在车内，他们很关心你。先见见。”
听到这话，石磊磊嗯了一声，刚迈步呢，就见下来的一家三口。
沈董气质儒雅，但有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比如此刻，表情就有点犀利，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感。
沈夫人一身旗袍，温婉优雅，一双凤眼跟他石磊磊倒是如出一辙，光看着就有些亲近感。现如今眉眼间都有些红，无声诉说着慈母心肠。
至于小弟弟沈瑜，倒是像父，眼睛又圆又亮，泛着好奇，但却板着脸，小嘴巴紧紧抿着，透着几分强装的正经感，极其让人联想到装大人的小孩，反差萌萌哒。还有些小奶瞟，看着就手感挺好的样子，想rua一把！
“你……”石磊磊讪讪笑了又笑，直接喊爸爸妈妈他这一刻也喊不出来，只能弯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说着石磊磊也不敢看沈家夫妇两是什么神情，蹲着身视线与沈瑜对上。他弯了弯眉眼，露出个温柔的笑意，声音都有些温和：“哥也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所以思来想去就把哥哥我村霸……不，团宠的宝座传给你！”
听得这掷地有声的话语，沈瑜乌黑透亮的眼神带着些探究，看了眼据说是自己的亲哥哥。
跟哥哥完全不一样的哥哥。
会笑的。
沈瑜觉得看着对方笑，自己不由自主的也想笑一笑，但又觉得自己笑了，又挺对不起哥哥的。虽然哥哥不会笑，还会催着他做作业，可沈瑜幼儿园作业本都写过了，很喜欢哥哥的。
怎么好见异思迁呢，朝秦暮楚呢？
那沈瑜跟其他幼稚的小朋友就没有区别了——分分合合的，闹着今天当好朋友，明天就要分手，后天就跟隔壁班的在一起。
沈瑜不是小朋友，是个小霸总呢！
“你看，本来你就只有一只鹅的。但你小谨哥哥也把鹅给你了，所以你就有两只鹅了！以后要是有其他小朋友欺负你，就有两个哥哥帮你打架了。”
沈瑜小嘴惊讶的都能塞鹅蛋了，满脸的不可思议：“打……打架？就你？！”
石磊磊看着臭弟弟着质疑的眼神，轻轻嗓子：“刚才是意外，哥不小心挑了村霸的崽，还被它父母发现了，就被撵了。”
说着石磊磊缓缓侧眸看向沈谨，眼里带着敬佩：“弟弟，你牛！徒手撕村霸。”
沈谨闻言眉头一拧，声音都有些冷了：“弟弟？”
“那啥，咱们不在马路上聊啊，我带你们回家。”石磊磊看着沈谨若寒霜的模样，连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抱起沈瑜就往车里钻，“大家挤挤，我顺带介绍介绍村里。你们这路开错了，这边是老村，虽然有路通向农庄，但是单行道。都是小电驴三轮车往来比较多，你们这车开进去，等会剐了碰了都不是大问题，要是堵车了，想退都退不出来。”
“我带你们走新路，从省道去农庄。”
听到这话，沈董面色微微一变，抬眸看了眼同样面色有些惊讶的沈物，眼眸沉了沉。
他们当初找石来旺夫妇，是让中间人以做生意的名义联系的，约在了海城商务会馆里谈。因此这一次，算得上他们沈家第一次登门拜访。
按着规矩，路线之类早就该清清楚楚，早就有助理做好万全的规划。
怎么会连单行道都不知道？
沈谨也看见了沈董一闪过的厉色，侧眸看着笑容灿烂，招呼着他们入内的石磊磊，忽然间觉得自己其实庆幸挺恶劣的，竟然想看看石磊磊如何降幅沈家人。
等所有人坐定后，石磊磊指挥着车队到达下下一个路口，与有荣焉的挺直了胸膛，介绍道：“这就是新村了，依山傍水，左边是专门请国际大师量身定制的，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别墅。右边是新中式风格的别墅，专门给带孙辈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设计的。”
“在往里开，就是文化大楼了，老年人活动中心，青少年娱乐馆……”
沈家夫妇侧眸看着左右两边景物飞速而过，听得石磊磊骄傲的口吻，悄然对视了一眼。这些调查自然在他们范围之内，他们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孩子话外之音。无非是想证明他在村里过得挺好，石家夫妇待他们挺好。
这些好，他们夫妇也感恩，所以带着厚礼上门拜访，所以接下来只要石家同意会有些合作项目的展开。
可千言万语，磊磊现如今的好，还不足以应对帝都那复杂的环境。
不过这村倒是不错，他们为人父母的倒也放心了，放心沈谨认祖归宗，放心沈谨不会受人欺负。因为这村能够发达，是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味。
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升级到智造，都离不开l董暗中的帮扶，就连村未来的规划：孩子读书这些事情，l董也参与颇多。
因此石来旺一家在村里也是颇有地位的。
沈夫人想着，时不时看眼一直沉默无声的沈谨，间或回石磊磊几句：“挺好的。听磊磊这么说，我们也想见见远见卓识的老族长了。”
沈谨自然懂沈夫人这眼神带着些愉悦，甚至是放心，放心的让他离开沈家。
唇畔紧抿着，沈谨一时间也形容不出自己这个心是什么滋味。
反正就有些酸酸涨涨的。
也不是疼。
就有些酸。
石磊磊也察觉出车内微妙的气氛，但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心只有小弟弟。等一路介绍完村子，才开到农庄。
这石家农庄，是爸妈自己管着。他们退休也闲不住，就偶尔接待一下村里的贵宾以及商业往来的朋友。
“这算他发家的大本营了，当初承包了附近六座山头。你站在山顶看，还挺壮观的。我小时候就爱带着同学来显摆。”石磊磊笑了一声，介绍了一下山庄的布局，“山顶他们弄个天文台，老了装文化；山腰是民宿，半山腰是职工宿舍，以及散养的养鸡场；山脚是鱼塘和养猪场，农田。其他农田你想种什么都可以提要求，但是小菜农实验基地可不许染指。爸妈他们老了，想热闹，就跟村里还有城里幼儿园签了协议，有小朋友定期过来体验生活。”
说着石磊磊没忍住抬手柔了一把沈瑜的肉脸蛋，“小瑜小朋友想不想踩水坑？这里有专门的小猪佩奇沉浸式水坑基地。”
沈瑜想着自家小舅舅带他看的动画片，眼眸都眯了起来，但转眸间看着一直沉默寡言的爸爸，抿着小嘴巴，哼了一声：“我都大班了，才没那么幼稚呢。”
沈董见状难得开口了：“磊磊你倒是挺喜欢小瑜的。”
石磊磊毫不犹豫应下，“当然，我可是孩子王，全村孩子听我指挥。当然，小瑜多反差萌啊，你不想逗他笑逗他哭吗？”
话音落下，石磊磊看着傲然冷哼，给他一个冷酷的后脑勺的弟弟，笑笑：“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难道不想吗？沈谨，你难道没逗过吗？”
被直接cue的沈谨板着脸，冷冷道：“我没有这恶趣味。”
石磊磊：“…………”
沈夫人闻言笑着缓和车内略尴尬的氛围，“磊磊，你啊，倒是真有些外甥似舅，像你的小舅舅。”
石磊磊一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护着头发。
沈夫人：“…………”
所幸也没尴尬太久，到达了目的地。
早已收到消息的石家夫妇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亲儿子，觉得自己是越看越满意。
这鹅蛋脸，这身材，这气质，说起来比老大都带着些矜贵气呢。
就贵公子的模样！
而且据可靠消息，这孩子还能打。
徒手撕鹅啊！
吓得六叔都懵逼的崽！
应该不是生活小智障！
“沈总……”石妈妈舌尖一转，含笑着开口：“小谨，真英俊啊！有女朋了吗？没有的话，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石来旺在一旁点点头，他是越看越满意。
这个儿子真就比买彩票还刺激。
白捡一优秀儿子！
“男朋友也没事！爸妈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没事。只要你喜欢就好，不用藏着掖着，有就带回来！”
沈谨面对如此热情的血缘上的父母，浑身一僵，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爸妈，你们会问重点吗？逼婚……不，爱好做媒的性子收敛点。”石磊磊闻言无奈的叹口气，把沈瑜从安全座椅抱下来，对沈谨解释道：“他们就是习惯了，毕竟大哥都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这成他们心病了。”
石来旺回过神来，讪讪对沈谨笑了笑，然后忙不迭抬手邀请沈谨夫妇进屋，但眼睛却黏在了沈瑜身上，笑得无比慈爱：“哎哟这孩子可真俊啊！几岁啦？想不想玩啊，爷爷带你去玩好不好？想吃什么啊，随便点！爷爷这里厨师不会，村里还有厨师呢！而且你大爷爷就是开酒楼的，正宗烧鹅王听过没？就是他儿子。我把他叫过来给你做烧鹅好不好？”
在场其他人：“…………”
石磊磊无奈：“爸，你错辈分了，收敛点。”
沈董让保姆带着沈瑜去玩，确定石家夫妇两不会因馋孙子惦记他儿子后，确定石家夫妇理智恢复正常后，郑重开口，问：“l董不参加会议吗？”
石来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抽出平板，打开视频会议进行全程记录，边对沈谨解释道：“你亲哥吧，他就不是正常人脑子，对人际往来只有自己的逻辑编码。当然他也想亲自参与的，但无奈实验室好像有问题，我也不懂，说商业机密无可奉告，就走了。”
说完又对沈家夫妇道歉，“这孩子我们也管不了。不过你们放心，他说过，绝对不会让两孩子受委屈的！”
说着还将l董当初拒绝沈家帮助的原因，斟酌的选了几句，铿锵有力的重复了一遍：“石家有能力护着你！你当总裁受欺负了，他也能帮你报仇雪恨的。”
沈谨闻言，既感动又……又不太感动。
毕竟，给他气受的就是l董！
石磊磊万万没想到当初在警局会议室，当初一墙之隔，自家l董哥哥如此霸总，当即心中甜蜜蜜的，“爸妈，你们怎么不早说。要是知道哥哥如此待我，我就不会那么娇气，会好好学的。”
沈董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点点头：“l神不愧是l神。”把他衬托的跟个渣渣一样。
心理偷偷腹诽一句，沈董一挥手，当即沈物就把调查的资料发给在场众人：“有关你们提及哪一个环节抱错，经过我们反复推敲与确定，查证是护士无意抱错的。因停电，医院的小发电机只能保证手术室，其他地方是蜡烛照明。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手术室，无意中手环掉落了。两个护士无意中检错了，因此才抱错了。”
石磊磊看着调查资料，翻来覆去找了又找，没见大红的印章，眉头紧拧：“你们报警了吗？如果是警察调查，哪怕你们拿复印件，也会有印章的啊！”
沈董闻言一愣，“报警？”
“我的亲爹啊，你们打算不报警吗？”石磊磊不敢置信，“哪怕是意外，你们不会举一反三吗？或许一整排小婴儿还有手环掉落抱错了呢？”
“程序法学过吗？法律判护士没罪，我认，你们不报警，我可不干！”
“既然手环掉落了，既然无法百分百确定是哪个小婴儿的，那就不能过于自信的处理问题，趁着母婴都在，该做亲子鉴定的就做亲子鉴定啊！哪怕不告知当事人，偷偷拔个头发不很简单吗？这事你们都能偷偷办妥二公三公四公五公成团夜一次次的薅啊，那护士那医院不应该更加容易？”
“承认这个错误很难吗？”
“当年怀揣侥幸心理不承认错误，马马虎虎应付过去了，现在让我和沈谨，让我们一大家子人尴尬？”
石磊磊越说觉得自己是越来气，“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