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牌面
一连串的话语，像是重磅炸、弹一样砸得整个病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石来旺看着目光如炬的石磊磊，心情有点复杂。
此刻的石磊磊不像平常时候撒娇偷懒的模样，一双凤眼眨巴眨巴泛着无辜可怜，让人不经意间的心软。现如今的石磊磊哪怕穿着蓝白色的病服，却像是穿着铠甲的大将军，浑身上下被战火淬炼过一般，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无畏无惧，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上位者强势的气场。
像极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画面。
因为心中有信仰，双眸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过往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石来旺眼眸沉了沉。
他本来穷，结婚晚要孩子也晚，老大石嘉华出生的时候都三十了。在农村这个岁数有孩子，都算得上老年得子了。
对于第一个孩子，他自然喜欢的不得了，铆足了劲头赚钱想要给最好的生活条件。更别提老大聪明，是个天才。不知道给他们涨了多少面子，甚至他们老石家能够在海城商圈站稳脚跟，都是亏了老大有贵人提携。且老大也孝顺，知道他们忙着做生意，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磊磊长大。
可偏偏这么完美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十年前同性婚姻合法，他就出柜了，就离家出走了！
现在时过境迁，石来旺知道自己有点错。
他这个当爸的不该因为畏惧某些闲言碎语就硬生生的要磨平孩子的勇气（敢于出柜敢于承认自己的性向总比骗人当同妻好）；也不该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去武断的决定孩子的发展。
所以……所以错过一回了，他也不该错第二次。
自我检讨着，石来旺手捏紧成拳，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他若是真心疼磊磊，就应该竭尽全力去扭转娱乐圈这种恶心的风气，缔造出一个干净的舞台，让孩子开开心心的蹦跶，而不是跟孩子说要隐忍，要通过商业手段让顾家破产来报复。
明明有法律规定的惩罚手段！
心中暗暗下定主意，石来旺目光带着些坚毅，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做出了明确的回应：“磊磊说得对！咱们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我们隐忍？错的不是我们！”
听得响彻耳畔掷地有声的话语，石磊磊微不着痕的松口气，直接一个熊扑抱着石来旺，开心无比：“我就知道老爸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们要是藏着掖着，才会被人看不起呢！从什么地方跌倒就要从什么地方爬起来！”
与其去堵住某些键盘侠的嘴，倒不如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真正的改变某些恶心的风气！执着真假少爷，那简直就是对不起作者设定的牛叉家世！
反派要有反派的牌面·jpg
看着眉开眼笑，甚至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的石磊磊，石来旺抬手重重拍了一下乖儿子的肩膀，铿锵有力的开口：“你干什么爸爸都支持！更别提这事你没错！谁敢有风言风语脑补污蔑你的，老爸就专门成立一个律师事务所，专门替你打官司用！”
——自古以来情、色一事，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磊磊又是大明星是公众人物，少不了有黑粉各种的叽叽歪歪。而磊磊又是差点让人迷、奸，以现在网上某些键盘侠的风气，没准还会矛头指向磊磊，说磊磊的坏话。他们既然决定要用法律武器捍卫合法的权益，那就要做好一告到底，全都告的准备！
瞧着父子相拥其乐融融的模样，林总裁心中咯噔一声，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刚才以为石家也有些“豪门水深”呢。毕竟石磊磊张口自爆家世的时候就有好事者扒过了，l董什么都好，但相关行业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禁区——不许提姓名，只准称呼l董。也是因此，他才看轻石磊磊几分。石来旺连如此优秀的大儿子都可以置之不理，那就更别提一个花瓶小儿子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失策了。
心中骇然着，林总裁萌生了怯意，想要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再他身上时，偷偷溜走。
石来旺眼尖的发现了林总裁的怯意，冷笑了一声，拿出自己混迹商场的几分精明，不容置喙的吩咐道：“老李，带人检查一下他的行头，看看有没有藏了什么摄像头之类。万一等会p图，或者随意内涵磊磊怎么办？我也跟着混过粉丝群，知道某些恶心人的手段！”
听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话语，林总裁面色由青转紫。他自打随着裙带关系发家致富后，就没有遭受过如此的屈辱！
心中萌生出难以形容的不忿之情，林总裁下一秒就察觉到不断逼近自己的阴影，下意识的一抬眸，就见四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朝他来袭，当即愤怒不已，依旧搬出自己心目中无法攀越的大靠山，叫嚷着威胁：“石董，我……我是代表顾董来跟你和解的。真的，咱们还是有什么话好好说比较好。不然……你……”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林总裁声音都因为急促尖锐了起来，“你恐怕不知道会馆的监控会坏。也不会有人给石磊磊作证的！”
闻言，石来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斜睨着被保镖挟制住的林总裁，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去想翅膀挺硬的大儿子，只把人看做磊磊的哥哥，他张口骄傲道：“你难道不知道磊磊的哥哥，传说中的l董经营什么行业吗？以什么在商场立足吗？”
石磊磊瞧着自家有些别扭的老爸终于亲口提及大哥了，忙不迭跟着附和：“就是！我哥那是互联网大鳄！”
“物联网！”石来旺闻言忍不住纠正道。
如今最热门的高精尖——射频识别技术、传感器技术、纳米技术、智能嵌入技术，他那天才的大儿子石嘉华名下都有实验室呢！石嘉华的某些项目还是跟国家合作呢！
回想着自己曾经偷偷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陌生的概念，偷偷背熟这些新生行业词汇以求跟某个人有共同语言，石来旺骄傲满满，瞥着林总裁愈发来劲：“滚回去告诉顾董，最好不要给我搞任何小动作，否则我让老大直接当黑客把他老底全都掀了！”
“就是！”
林总裁：“…………”
老李扫过骄傲到有些自负的父子俩，轻咳一声，提醒两人谨言慎行，别当猪队友。然后他果断无比的带着保镖把林总裁好好检查了一遍。
十分钟后，林总裁都顾不得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恍若背后有狗撵一般，脚步飞快的离开，都没有注意到当他离开的时候，有扛着摄影机的警察走进石磊磊的病房。
林总裁一口气不带停顿的直接到了顾氏传媒总部大楼。昂头望着似高耸入云的大厦，他才狠狠吁出一口气。这屹立在最昂贵的cbd中心的大楼，无声的宣誓着顾家的能量。高继宗不重要，但顾董既然想要保他，就势必会有办法的。
默默给自己做着心理铺垫，林总裁飞快上楼。他也不敢强调自己过于自信带来的失误，就着重诉说石家的态度，结结巴巴的开口：“这……看起来他们是觉得自己拿捏了猪肉，又有l董技术支持，所以……所以是想要跟顾家拼个鱼死网破！”
顾董当家掌权数十年，性格强势，即便是亲儿子有才华。可一旦被顾董认为翅膀硬了，还是会被毫不犹豫的收拾。
林总裁想着顾董往日的威风与强势，眼角余光瞄了瞄顾董。
果不其然对方就面色沉沉，以致于整个董事长办公室都似冰窟之中，带着令人胆怯的寒意。
顾董冷冷剐了眼林总裁，毫不客气的喝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要不是顾宸之这个孽障步步紧逼，他需要为保高继宗委屈求全吗？
正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顾董就见自己的心腹助理推门而入，神色惶然，丝毫没有以往的从容镇定。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顾董不满的冷喝道。
助理撞见一张脸黑如锅底的顾董，紧张的身形一僵，但他也不得不汇报道，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顾董，最新的……最新的舆论进展，公安部发文了。”
边说助理恭恭敬敬的把汇集信息的平板双手奉上。
“公安部？”顾董拉长了脸，神色带着些讶然，但却老神在在的开口质疑着：“燕城公安都还没有动静，公安部发文干什么？！”
才一天的时间，在监控“坏掉”一部分的情况下，燕城公安成立的专案组都还没什么进展，连警情通报都没有，公安部这个国部级下场干什么？
“海城公安都没动静。石家难不成还直接越级闹到最上面？”
瞧着自家董事长依旧带着些阶级的傲慢，特权的笃定，助理回答的声音不经意间就弱了几分，递平板的手就不禁颤抖了起来：“是……是……应该是借此机会想要引导众人用法律捍卫合法权利！石磊磊打110这事应该合了他们的心意。外加上舆论吃瓜，在对赌谁家钞能力厉害，所以……所以我琢磨着这些原因，公安部才亲自发了官微说明。”
娱乐圈粉粉黑黑的，别说惊动公安部了，就是普通的省城公安都不会管。但这回性质不一样，先前哪怕影影绰绰的有娱乐圈潜、规则事情，那也是狗仔爆料而已。哪怕真有小明星被潜规则了，甚至因此抑郁了，因此跳楼自尽了。可……可老话说得好，抓贼拿脏！
事后调查，证据总是薄弱的。
且人总是要脸面的，不管是女的还是男的，一旦跟桃色新闻有染，若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也基本上跟大红大紫无缘了，甚至还会连累家人被指指点点。毕竟这世上多的是恶意揣测的人，甚至会理直气壮的说一句——“你又不是长得最好看的，那霸总凭什么喜欢上你，甚至要犯罪强、你啊？随便花点钱买个鸡包个鸭子不行？我看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因此就算有人鼓起勇气报案了，事后撤案的也多。
公安等相关部门就算想要调查，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但偏偏这一回，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俱！
石磊磊跟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样，直接一棒捅了天。
助理想着，额头都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他作为心腹，可知道顾氏传媒不少的内幕。若是国家司法机关铁了心要顺着石磊磊的案件彻查，那恐怕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在公安部发文后，短短一分钟内，基本上各司法机关都转发了。”助理声音紧张的都有些破了音。
听到这话，听到他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话语，顾董猛得眼皮一跳。没了先前的傲慢，甚至他还有些迫不及待，立马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平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公安部v亲自带了勇于向职场潜规则说不这话题，将案件的范围不仅仅局限在娱乐圈，而是指向所有行业的皮、肉潜规则。尤其是涉及近些年曾经出过事的娱乐圈、金融、房地产销售、甚至高校师生等行业。然后是鼓励众人，以石磊磊为楷模，遇到危险请相信法律，请用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合法权利。
公安部的小论文用词简洁明了，气势却汹汹。
其他大大小小的下属机构，还有法院和检察院等司法部门全都一同转发了。一时间几乎所有社交平台上的热门话题都变成了请相信法律这五个大字，极具牌面与威慑力。
顾董看着相关总结，最后停留在燕城公安的警情通报上。
通报甚至还不要脸的写了，因为投诉举报过多，为表公平公正，1102案件将由燕城公安、海城公安、帝都公安三地联合成立专案组彻查，一定会除恶必尽，捍卫律法权威，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看到最后一个字，顾董斜睨着助理，阴恻恻的开口问道：“微播热搜就撤不掉？用其他爆、炸、性话题压下去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
助理被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开口：“从……从昨晚我们就尝试各种删帖了，但各大社交平台的帖子，哪怕被删掉了下一秒又会复原。技术部门说……说可能有高手控制着。而lololo集团的l董是计算机天才。”
顾董闻言面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高继宗这个废物，怎么就眼瞎的看上石磊磊？！”这种被下药差点迷、奸的事情，有点底蕴的人家哪一家不藏着掖着，唯恐世人闲言碎语？哪怕再动怒，也是私下报复回来。
可偏偏暴发户是真莽，所以……所以……现在也只有弃卒保帅了。
与此同时，像是上演父子心有灵犀一般，顾宸之看着一溜烟的官媒评价，看着勇于向职场潜规则说不、请相信法律两个话题，眼底不经意间闪现一丝的后悔。
要是知道石磊磊这么能折腾，他也不用抛出《我也不想当学渣啊！》这个诱、惑，让高继宗膨胀起来，将猎、艳目标对准了石磊磊。
以致于现在也算某种程度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宸之头疼着，恼恨自己思虑不全，陷入了被动局面。
他是真没想到石家竟然这么敢豁出去，所以……现在也只有大义灭亲了。
顾宸之幽幽的盯着电脑，眼里闪现一丝的怨恨，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道：“沈谨沈总，有兴趣拿顾家的资源吗？”
与其便宜了石家，倒不如给沈谨，毕竟沈谨可是帝都沈家的大少爷。
哪怕沈谨现如今在娱乐圈历练，一手缔造的星辰娱乐发展很好，短短几年就有一线娱乐公司的实力。但沈谨只是拿星辰当跳板而已。他还得回去继承沈家（沈家的主业在机械制造，跟娱乐圈相差是十万八千里）。
这娱乐圈未来还是他顾宸之说了算。
接到邀请的沈谨瞥了眼自己眼前新鲜出炉的亲子鉴定，凉凉道：“顾总，看在以往合作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别惹养猪的。”
顾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