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月
林闲和修狗在小溪里玩得很开心。
余光看了一眼青年,那无处安置的手掌证明青年好像也挺感兴趣。
“一起玩”林闲邀请道。
反正来都来了,目前虽然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可是没有一点解除疑惑的手段,不如好好玩一下。
阿黄也汪了一声。
林闲笑着摸了摸阿黄的狗头,“你看得见?”
阿黄摇着尾巴,蹭了蹭林闲的脑袋。
青年抿唇,摇了摇头,“我看着就好。”
夜晚,吃了晚饭后。
爷爷在树下乘凉,奶奶手里织着毛衣。
现在开始,等到天气转凉刚好织完衣服,她孙子就能穿上新的毛衣。
林闲觉得好像年年如此。
在院子里逗弄修狗,这一天极其平凡,平凡到就和真的生活一般,没有风浪。
“所以这次任务到底是什么?”林闲揉着修狗的脑袋。
青年依旧是微笑着,“重启人生,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闲手一顿,随后又继续逗弄修狗。
“你把腿放下,我对你下面不感兴趣!”林闲拍了一下修狗扬起的腿,怒骂一声。
修狗呜咽,乖乖地放下了腿,享受着林闲的抚摸。
月亮升起,蟋蟀谱写着优美的乡村旋律,这是属于动物的演唱会。
林闲躺在床上,奶奶拗不过林闲,只能允许修狗趴在地上。
至于青年
也特么躺在床上。
“咱就是说,你能不能下去?”
青年挑眉,“有什么我不能躺的理由吗?”
林闲出了口大气,“那你睡床,我去靠着阿黄。”
说完他起身下床,丝毫没注意青年眉梢暗了暗。
“逗你的,你睡床吧,我也不需要睡觉。”
见青年下床,林闲又爬了回去。
他开始回想一天的见闻,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个切入点。
陌生又熟悉的生活环境,陌生又熟悉的爷爷奶奶,他找不到一点证明这些是假东西的方法。
倏然修狗爬了起来,对着窗外一阵狂吠。
林闲扭过头,窗外什么也没有,再看看修狗,紧夹着尾巴,浑身微微颤抖,好像是看到了不可名状的脏东西一样。
“阿黄,上来。”林闲拍了拍床。
修狗唰地一下就蹿了上去,身体依旧在不停地抖动着。
隐约间,林闲好像听见了窗外传来了一声嗤笑,一眼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修狗安稳下来,林闲沉沉睡去。
青年眼眸低垂,看了一眼窗外照映的红色衣服,抿了抿唇,最后静静地坐在了床边。
第二天一早,林闲正常的起床,没了小姨的打扰,睡得格外香甜,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此后过了不知多久,每日都是平平凡凡,没有一天波浪溅起,林闲也渐渐在晚上给青年留了躺下的位置。
他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牛脾气,说不许上来,硬是就坐一晚。
一切都很正常,但要说诡异,只有阿黄天天晚上狂吠。
渐渐地,林闲似乎快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真的适应了幼年的自己。
手上的纹身渐渐消失,甚至胸口十字架也渐渐没了感应。
直到他忘记了二十岁的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脑中只剩下爷爷、奶奶还有阿黄。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也悄悄地消失,林闲对此没有丝毫感应,只是阿黄也不再对着窗户叫了。
他天天奔跑在麦田上,奶奶在后面追着,田里干活的爷爷带着草帽乐呵呵地盯着婆孙俩。
爷爷奶奶也有自己的事做。
芒种之时,爷爷奶奶一大早就会出去干活,太晚了太阳晒得慌,修狗喜欢热闹,也跟着爷爷奶奶跑到田地里。
只有林闲起得晚,每天早上都是他一个人,直到中午太阳高照的时候,爷爷奶奶才回来。
久而久之,孤独感在林闲心中产生。
有一天,爷爷奶奶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小孩。
小孩和林闲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影子。
村里人都说这个小孩是个怪物,不祥,劝林家丢了这孩子自生自灭。
爷爷乐呵呵地说:这孩子跟我孙子一个样,怎么会是怪物,正好也有人陪我孙子玩。
爷爷问小孩名字,小孩沉默,只是热切的盯着林闲。
林闲看着小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小孩的名字。
他说:我知道,他叫水月!
此后水月一直陪着林闲。
水月不爱笑,但是林闲爱笑,于是水月也开始爱笑了。
林闲经常问水月从哪里来,喜欢什么,有什么理想。
水月反问林闲的理想。
林闲说他希望家人都平安喜乐。
水月浅笑,他的理想就是保护林闲的理想,因为他的世界只有林闲。
林闲不以为意,认为水月不坦率,就会说好话逗他开心。
直到一年深冬,天气转凉。
这一天,阿黄死了。
阿黄怎么可能会死?
林闲脑中充满疑问,潜意识告诉他,阿黄会陪他一直长大,但是阿黄死了。
那一天林闲哭的很伤心,他说自己没有保护好阿黄,阿黄也是他的家人,现在阿黄没了,他的理想破灭了。
水月安慰道,阿黄会活过来的。
林闲不信,水月跟他拉钩,说一定能活过来。
后来水月消失了一天,不管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林闲很慌张,他害怕唯一的朋友失踪了。
还好,水月第二天回来了,面色苍白,怀里还抱着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就是阿黄。
林闲不知道阿黄怎么活过来的,只知道水月那几天一直很虚弱,嘴里还在念着他听不懂的声音。
水月念叨的时候,阿黄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水月的脸。
那是林闲受到极度惊吓后才有的待遇。
他不知道,水月被东西污染了心神。
过了一阵子,水月终于恢复正常,爷爷奶奶也没多问阿黄为什么会起死回生,只是对待水月更加严厉了一些。
晚上,阿黄吠得更厉害了,一边狂吠一边扯着林闲的袖子。
阿黄吠的时候,水月总是捂着耳朵,眉头拧成一团。
后来,林闲总是生病,一病接着一病,无缝衔接。
林闲生病,水月也一直没有精神,面色苍白,怎么吃饭也补不回来。
那阵子,爷爷奶奶始终皱着眉,嘴里说着林闲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那东西要醒了,还好青玄找到了对策。
还说:水月太急了,过早唤醒那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切都没背着林闲,仿佛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般。
林闲听完后没多久,病情立马有所好转,但是晚上始终做噩梦。
梦到说不出颜色的雾霾将整个林家围住,说不出的怪物将林家一一吞食。
爷爷说梦都是反的,林家要飞黄腾达了。
林闲信以为真,一直以来大家都这么说,梦是反的。
又过了一阵子,林青玄回来了,看望了林闲和水月,随后在爷爷房间里彻夜长谈。
林闲好奇,跑去偷听。
他们说:没有想到有效的办法,只有先拖一拖。
爷爷声音很低沉:阿闲是我们的希望,一定要保下他。
林青玄说他已经联系了老丈人,他们队伍历史悠久,一定有办法解决。
林闲听着无趣,回到了房间。
林青玄第二天离开了乡下。
但是紧接着,林闲噩梦越来越频繁,身体也越来越差,常常头疼得近乎晕厥。
水月也越来越虚弱。
爷爷奶奶每天皱着眉,天天给林闲换着花样吃古怪的药。
直到有一天,林闲头疼得晕厥过去,但是对外界依旧有着感知。
爷爷奶奶干枯的手掌印在他的胸口,一阵阵暖流传入体内,脑中的疼痛感舒缓了不少。
第二天,醒来,林闲活蹦乱跳。
爷爷奶奶也红光满面,爷爷问他,有什么理想。
林闲想了想,最后没有说出来。
上一次他说了,阿黄死了。
阿黄活了,水月虚弱了好久。
愿望埋在心里才能实现。
后来,本来身体健康的爷爷奶奶突然一病不起,父亲回来一趟,把一个玉坠挂在了林闲脖子上。
爷爷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闲和水月。
到了深冬,爷爷奶奶走了,吊唁的人不多,全是些和爷爷年纪相仿的老人,上午来下午走很是匆忙。
走之前,奶奶织了很多毛衣,害怕林闲冬天冷着;爷爷晾了很多腊肉,林闲最喜欢吃腊肉。
那天晚上,林闲抱着水月哭了很久。
水月安慰林闲,都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一早,水月消失了,爷爷奶奶再一次出现在林闲眼前,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但林闲感觉很奇怪,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他听不懂,但是内心却感觉特别烦躁。
又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林闲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始终在阴恻恻的微笑,不管他做什么表情,镜子里的自己都笑得极其阴冷。
慌张之下,他打碎了镜子。
随着镜子碎裂,整个空间也开始响起杂乱无章的破碎声,整个世界塌陷了。
一片颜色诡异的雾气将他包裹在内,水月手中握着一把白色太刀,满目布满血丝,衣衫褴褛地站在前面。
林闲瞳孔颤动,想要过去拉水月,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是手,低头一看自己没有身体!
他就是雾气!
“哪怕被你忘记,我也无所谓”水月喘着粗气高举太刀,洁白的能量缠绕在太刀之上,水月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林闲想阻止水月,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水月一旦这刀砍下,他自己也会消失。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无法出声,无法传达自己的思绪。
终于,水月化作光点没入白色太刀之中,整个太刀如同要碎裂一般,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
“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我的主人”这是水月最后的低语。
话音落下,煞白的光芒将雾气染成白色,一道道难以言诉的气息从太刀上传出,
啪的一声,太刀崩碎,冲天的白芒逼退雾气。
白芒将雾气冻结,一点点将雾气侵染,最后轰的一声炸开。
天地一色,皆为白。
林闲眼睁睁看着白色能量将自己缠绕包裹,最后如坠深渊一般失去了所有知觉。
醒来后,他来到了外公家。
小姨很疼他,外公外婆很护他。
林闲一切都好,就是脑袋时常有撕裂般的疼痛,随着疼痛,他渐渐忘记了水月。
上了初中,他彻底忘记了水月的存在,父亲告诉他要出一趟远门,不久后,父亲战死的消息传了回来,母亲也终于找到了治疗他头痛的药。
他就这样生活下去生活下去
忽然间,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林闲的神经,他猛地张开眼睛,入眼一片黑暗,不知多远的黑暗深处,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接连闪烁,感知完全不起作用。
“雾包裹吃掉不要!”
林闲陷入癫狂,喋喋不休,断断续续的低语着。
“我不要!不要!去死!”林闲怒吼一声,用力挥砍,白色太刀出现在手中。
林闲颤抖地看着握着刀的手,心智终于回归本体。
忽然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就是雾气,他吃掉了爷爷奶奶?!
是因为这样,爷爷奶奶才没有葬礼?!!
仿佛有东西引导林闲这样思考一般,越想,恐惧与愧疚该愈是浓烈。
这时,黑暗深处逐渐传来一声声低语:“吾苏醒之日,便是尔等世界崩塌之时。”
沙哑的声音让林闲头皮发麻,祂只发了一道声音,林闲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如同这个世界有着回响一般,不停地在林闲脑中盘旋。
抽痛感再次传来,他趴在地上,面色癫狂,嘴角流着粘液,眼球不停地翻滚着。
恐惧,懊悔,麻木,漠然想象中爷爷奶奶的惨状不断浮现,祂的低语劝他沉沦,接纳祂的存在。
同时,林闲脑中还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呼唤着他,似乎只有一道声音想拯救。
青年的身影不停在他脑中浮现,他想唤出名字,但话吐在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我的理想就是保护你的理想”
“放心,阿黄会活过来的”
“别担心,爷爷奶奶都不会有事”
“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我的主人”
稚嫩的声音在林闲脑中不停回荡,
刹那间,这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林闲身前。
他俯下身,轻轻安抚着林闲,“不用紧张,我就是你,我们合二为一!”
林闲在青年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黑暗深处再次传来低语,青年挥手,白色太刀在其手中凝聚,持刀站在林闲前面,拦住了一道道音波。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说过,这世界只有我,绝对不会害你,只要我苏醒,我就会永远挡在你前面。”
“反正我已经被遗忘过一次了,再被遗忘,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闲瞳孔颤动,‘哪怕被你忘记,我也无所谓’不停在脑中回荡。
黑暗深处发怒了,诡异的雾气席卷而来,青年的刀锋直指雾气,崩裂声再次响起,白色太刀上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但我还是希望,你在呼唤我一次”青年转过头,身影再次一点点虚幻起来。
林闲怔怔地看着他,本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却被卡在了喉咙里,他想站起来起来,但又害怕自己再一次变成那诡异的雾。。
青年见状神色微暗,回过头直面涌来雾气,太刀高举,纯白的能量再次汇聚在刀锋之上,身影越来越暗淡,手中的白色太刀也在不断颤动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崩碎一般。
“好想再次被呼唤”青年叹息一声,身影徐徐消散。
青年的身影,渐渐和那个少年的背影重合。
他话音未落,一只手握住了刀柄,青年眸子一亮。
“放下吧,水月。这个逼,让我来!”
林闲持刀,神色清明,一刀挥下,白色光芒似乎要冲破天际一般向着黑暗深处袭去。
咔嚓一声,黑暗空间瞬间崩解,林闲低着头,手里握着光晕流转的白色太刀,站在茅屋之中。
没等林闲回过神来,猩红的一刀直接将茅屋劈开。
“上次你偷偷把我交给了他,可没经过我的允许呢,水月。”
林闲下意识挡住刀气,愕然地看着上空身着红衣的红发男子。
和水月一样的是,红衣男子依旧和他一模一样。
“那么震惊做什么?现在是第三个任务!”
红衣男子咧嘴,食指插在手中红色太刀的圆环内,随意转动着刀身。
“这个任务,就是击败我!”
“我可不会像水月那个废物一样摇尾乞怜,”
红衣男子咧开嘴,戏谑地看着林闲,
“打不过我的话,真的会死人的!”
林闲目光微凝,紧握太刀,水月是白色能量本源,那眼前的红毛,应该就是红色能量的本源了。
他想通过这第三个任务。
但脑中不停浮现诡异雾气将整个林家包裹的场景。
他不知道这些是真实还是任务虚拟出来的,但由心而生的对力量的恐惧感让他内心陷入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