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缄默
念念挂的是一种很容易使人反胃的药水，小家伙窝在童璃怀里睡了莫约几十分钟，浑身突然难受地大动起 来，童璃吓了一跳，就看到怀里的念念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念念潜意识里知道不能吐在麻麻身上，所以硬撑着颤抖的小身板，吐到了床边的垃圾篓里。
“医生！医生在哪？ ！ ”
童璃激动地喊了起来，按响床边的警报铃。
医生匆匆赶过来，绐念念一阵检查，没有发现异常，然后告诉童璃，小家伙这是正常的反应，吐过之后烧会 很快退掉，但是身体会很虚弱。
童璃这才松了口气，送走医生。
怀里的念念虚脱地喘着息，嘴角还沾着污渍，童璃轻柔地帮他擦掉，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细弯的眉毛担心 地紧皱在一起。
好像，与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合了。
那年，他还小的时候，童平川也是这样……
童璃默默流着泪，回想起当初那个还是青葱年岁的自己。
时光匆匆不复返，当初用命爱他的老男人，早就成了骨灰；
他爱着的那个温柔男人，也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童璃这才想起来，念念生病了，还没告诉陆衍轩。
虽然童璃知道，告诉陆衍轩之后，等待他的很可能会是陆衍轩的怒火和恶言恶语，可念念需要的，是真正的 家人，而不是他这个只能做半天的假妈妈。
擦掉眼角的湿润之意，陆衍轩不愿接他电话，童璃就发了短信过去。
怀里的念念，烧好像退掉了不少，软软腻腻的小身体抱在怀里异常安心。
童璃轻拍着念念的背哄着他入睡，不知怎的，困意好像被小家伙传染了，童璃打了个哈欠，竟也渐渐无意识 地陷入了沉睡。
【要是他和衍轩的小小轩还活着，就好了……】
童璃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耳边，是小家伙睡着时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清晨的露滴打在脸上，清甜极了。
“爸比！”
—声响亮稚嫩的童声，突然在童璃耳边响起。
【小芒果？】
童璃有些发蒙地睁开睡眼，就看到临边的病床上，小芒果满血复活地从床上跳下来，肉肉的小身子一把扑进 了来人的怀抱中。
—针退烧针下去，小芒果睡了一觉，烧已经退了。
是许慕川来了。
童璃之前也有给他留了消息。这个冒冒失失的奶爸，可能来得太急忘记带雨伞，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气。 所幸现在外面飘着的只是毛毛细雨，沾衣欲湿未湿。
童璃坐了起来，一直盖在身上的宽大西装外套顺着弧度缓缓下落，掉到地上。
西装？谁给他盖的？
童璃还来不及思考，怀里的念念感觉到了冷意：“唔……唔……”小嘴巴轻轻哼唧起来。
”
卮、卮、乖
童璃温柔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把身下的被褥往念念身上掖了掖。
“芒果，头还痛吗？ ”怕吵醒了念念，童璃捂着念念的耳朵，声音很小。
芒果也注意到小弟弟还在熟睡着，脱离许慕川的怀抱，走到童璃跟前，奶声奶气地低声细语：“芒果头不痛 了，芒果是男子汉噢。小妈咪，芒果肚子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啊？ ”
小芒果一睡醒就想吃东西，许慕川的视线无意间瞥到几米外靠窗的角落，先是一愣，随即眼底略过一丝明 了，上前抓住小芒果：“爸比现在带你去吃大餐吧。”
“现在吗？可素……小弟弟还没退烧呢，芒果想等念念弟弟还有小妈咪一起吃。”
小芒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熟睡中的念念，保护欲爆棚。
“咳……”
许慕川咳嗽了一下，抱住小芒果不放：“芒果乖，这个蜀黍会照顾好念念和你小妈咪的。”
“可素……”小芒果揪着小嘴巴，这才发现在靠窗的位置倚着个&039;大冰山&039;，小眉毛不禁深深皱了起来一一
【这个老男人，不就是小妈咪画册里的那个男人吗？】
【而且，小妈咪画册里的那个男人笑得很甜很好看；但是这个老男人，这副臭脸看起来就像谁都欠他钱似 地。】
“爸比，我见过这个老男人。”
芒果在许慕川耳边小声道，但还是被陆衍轩听到了。
童璃安抚好怀里的念念，朝着许慕川所看的方向看去，眼底的柔光倏地一抖，渐渐变僵。
陆衍轩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此刻正半倚在床边，用寒透千尺的目光，不善地看着小芒果。
这小东西竟敢说他老？
他爸才老！
“好阔怕……”
小芒果吞了口口水，紧紧抱住许慕川的脖子。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聊。”许慕川好笑地轻拍了一下小芒果的屁/股，很快识相地离开。
偌大的病房，寂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空调风上挂着的牌纸微微打在空调外壳上的声音。
“衍……”童璃的身子一僵，立马改口：“陆先生。”
地上，宽大的西装外套静静地躺在那里。
童璃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念念，呼吸不自然地紊乱着一一
他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的。
童璃低着头。
可眼睛不去看，耳朵还是灵光的。童璃能够清楚的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在耳边哒哒哒地回响，越来越近。
【衍轩，往病床这边来了……】
童璃不敢去看那带着锋利刀子的冷眸，两只手慌张地抱着念念，惹得怀里的小人不禁在睡梦中咯咯笑了起 来。
陆衍轩走到床边，倾下身，捡起了西装。
童璃记得，陆衍轩是有洁癖的。
这件西装不仅掉在地上了，还被他这样的人盖过，衍轩会不会因此觉得脏……
男人抖落掉西装上的轻微尘土，穿在了身上。
“陆先生，抱歉……都是我的错，您把念念带走吧……”
“嘘。”
陆衍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念念睡得那么香甜，连睡着时嘴角都挂着笑，他可不想去打扰念念的美梦。
童璃识相地闭上嘴。
眼看着陆衍轩的那张大手朝这边伸过来，尽管知道自己不该霸占着念念，可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把念念往 自己怀里缩了缩。
童璃感觉自己的心脏的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此时此刻自己在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童璃绝望地闭上眼，以为陆衍轩会从他怀里抱走念念。
然而那张大手近到咫尺时，并没有把念念拽出，只是轻轻地放在了小家伙的额头上。
“烧退了。”
低磁的嗓音微微从陆衍轩的喉咙发出，声音很小，很温柔。
就像从前，陆衍轩会对他说的口气一样。
童璃的脑子有些迷乱，可马上反应过来：这温柔的声音并不是对他，是对念念。
男人的手掌残留着咖啡的味道，很好闻，可也一下一下刺痛着童璃的心。
常常熬夜的人，才会经常喝咖啡。
陆衍轩收回手掌，看着病床上有些害怕的小男人，冷到紧致的瞳孔深处，有什么情愫在攒动。
在接到童璃短信的半小时后，他就赶来了。
看到童璃睡在病床上，双臂把念念抱得严严实实，可是自己半个身体却露在外面，陆衍轩鬼使神差地就把西
装外套脱了披在童璃身上。
他明明应该恨他的。可是看到童璃受冻，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犯/贱的举动。
“起来。”
陆衍轩的声音很小，可也很生硬，更像是命令式的语气。
童璃看了一眼陆衍轩，知道他是想带念念出院，但是又不想那么快吵醒念念，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下床，穿好鞋子。
出院手续很快办理好，童璃至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地跟在陆衍轩身后，与他保持着几步之遥的距离。
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宽厚坚毅了许多，做事干净利落，一丝不苟。
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浮躁不安了。
刚下过雨，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
童璃拉开拉链，把念念藏进怀抱里，这才走出医院的大门。
“上车。”
陆衍轩的话依旧冰冷，简短，似乎不愿跟他多废话。
童璃站在原地不动。
陆衍轩面无表情的脸，每看一次都像一把刀子，扎进他的血液里。
“我不想吵醒我儿子。”他从未看过念念睡得这么香甜的样子。小东西睡着了还在偷着乐，是该多高兴啊。
童璃看着敞开的车门，又看了眼怀里睡得很沉的念念，终于还是钻进了车里。
前男友的车。
陆衍轩开车开得很慢。一路上，夜灯在眼边不断变化着，霓虹酒绿的夜市区，还有公园里安详的绿色光 晕
—路无言，气氛，尴尬到诡异。
童璃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怀里抱着个念念，恐怕那些伤人的话早就砸的他血流不止遍体鳞伤了吧。
“唔……”
念念睡到自然醒，在童璃怀里懒懒地伸了个腰。
小家伙用拳头揉着惺怆的大眼睛，确定童璃还在后，嘴角笑出一对可爱的梨涡，又重新趴在童璃身上，酝酿 起回笼觉。
"麻麻 麻麻 念念，好喜欢麻麻 ”
念念嘴里嘟曦着，想要环抱住童璃，只可惜自己的手臂太短，根本够不到一圈。
童璃偷偷看了一眼陆衍轩，尴尬又温柔地笑着，手掌轻轻摩鲨着小家伙的背。
车子突然轻微抖了一下。
陆衍轩踩着油门的脚差点没踩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