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故事从头说起(下)
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司阳的耳朵里。
“平川,你在开玩笑? ”
“是真的!我知道我说的话很荒谬,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
童平川激动地翻着口袋,把显示两条红杠的验孕棒捧在手心里。
司阳在看到童平川手里的验孕棒后,眼神变得愈加深沉。
男的也能怀孕?开什么玩笑?
“你不信吗? ”
或许是因为和司夜有着同一张脸的缘故,童平川对司阳有着天生的信任感,解开大衣拉链,抓着司阳的手就 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是微微凸起的感觉,不是那种发胖的肉质感……
是真的!
“你竟然真的……”司阳倒吸了口凉气。
“所以你让我见见他吧!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孩子在我的身体里,我真的好害怕……”
“你等着,别着凉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哥!”
“谢谢!”
童平川的眼底红了,满怀希望地看着司阳的背影。
司阳担心着急的脸在转过身的一刻,变得阴冷起来。
如果司夜真的接纳了童平川和那肚子里的小怪胎,那司夜死后,第一顺位继承人,不就成了那小怪胎的了?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司夜带着童平川去了酒吧。
司夜不过上个洗手间的时间,就有小混混看上了坐在角落里的童平川,欲行不轨。
还好司夜及时赶到,把已经被混混捂晕的童平川抢了回来。
抱着童平川离开的时候,有人拿着刀子刺穿了司夜的大腿。
直到一月后,司夜的身体相继出现了微弱的怕光怕水怕风等症状,他才知道那天捅他的匕首上,沾了带有狂 犬病毒的血。
潜伏在身体里的狂犬病毒一旦发作,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比起告诉童平川实情,让童平川为他伤心难过,司夜最终选择了后者一一与其让他伤心,不如让他恨我吧。
司阳轻手轻脚地推开昏暗的房门,才看到司夜出神地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雨中落寞少年的身影。
明明面无表情,身体里早就心如刀绞。
“大哥,你怎么下床了? ”司阳焦急地拿起外套披在司夜身上。
“他怎么还没走? ”
司阳眼底飘过一摸愧疚。
“我劝过平川了,他说他一定要见你,不然就一直在下面等。”
司阳故意隐瞒了童平川怀孕的事情。
“大哥,不如你把实情告诉他吧?你的生命已经快……如果有平川陪着你,你也可以开心点。”
“赶他走! ”司夜的眼底泛着血红。
他身体里的病毒一旦发作起来,就会变得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谁也不认,司阳越是这么说,他就越不可能让童 平川知道实情。
“可是……”
“我不能见他! ”如果被童平川看到他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他之前处心积虑瞒下的秘密,不是都白费了?
他宁愿童平川恨他,也不要他一辈子惦记着他。
“把我的话录下来,带给他,他会死心的。”
司夜抓起小桌上的手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童平川录下了最残忍的话一一
【童平川,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的那里早就被我玩松了玩烂了玩腻了,你以为我堂堂司氏总裁会对你这种 低到尘埃里的贱骨头感兴趣?说白了你就是想讹钱吧?这里有五百万,拿着滚吧!】
当司夜的话被通过录音再次放出来的时候,童平川激动得差点没站稳。
“司夜,为什么?为什么……”眼角的泪一颗一颗,终于不争气地滚落。
“平川,我也无能为力……大哥他现在正在房间里跟另一个男人做那种事情,我也不方便再去打扰,我真的尽 力了。”司阳怜悯地看着童平川,火上浇油。
“那你有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宝宝了吗? ”
司阳面露难色:“我当然告诉他了,他说你是……”
“怪物对吧? ”
“对不起!这是大哥让我给你的支票,可以直接兑现……”
瘦小的手疯了般地夺过司阳手中的支票,撕了个粉碎。
“对不起,我懂了,是我自取其辱。”
“那孩子……”
“司夜的种,我才不会留下!”
童平川极力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失魂落魄地尽最大努力逃离这里。
得到答案,司阳担忧的神色陡然一变,上扬起诡异的笑。只要这个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孩子没能活下来, 到时候司夜死了,司家的财产都会是他的。
站在落地窗前的司夜,看着那抹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夜之中,冰冷的脸滑落下两行泪水。
【对不起,平川……】
童平川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时,全身已经湿了个透,大伞早就在他回来的半路上被刮得无影无踪。
地上堕一胎的药片散了一地。
放了热水,童平川把全身洗了个遍,尤其是被司夜用过很多次的那里。
“司夜,你这个滚蛋!无耻!恶魔!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
小小的浴室弥散着温热的雾霭,童平川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睛逐渐变得血红。
没有衣服遮蔽的身体,小腹的凸起感更明显了。
“你真是个怪物!”他对着镜子里的怪物狰狞,镜子里的怪物同样狰狞地看着他。
墙角,静静躺着一根铁棒子。
胸腔积蓄的疯狂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突然满了值,童平川疯了地抓起铁棒,敲打向自己的肚子。
镜子里的自己,也在拿着棒子……
他恨死这个小怪物了。如果不是它真实地活在他的身体里,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也是个怪物!
【小东西,别怪我……】
“眶当……”不知怎的,铁棍子在快要触到小腹的前一瞬,忽地停下,无力地从指尖滑落。
童平川看着镜子,泪水忽然就崩落了下来。
在铁棍砸下的一瞬,他忽然看到了孤儿院时的自己。那种孤独,可怕到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要活在我的身体里……我明明那么讨厌你的存在,可我……”
“也只剩下你了!”
少年蜷缩着身体,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它,恨着又爱着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童平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座满是悲伤的城市。
他前脚踏出这座城市,后脚司家就宣布了司家家主司夜不幸去世的消息。
五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婴儿的啼哭声在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里传出。
地上是一滩血迹,和被胡乱用剪子剪断的脐带。
“一点都不像我,真丑!”
怀里皱巴巴的小东西拱着蹭着他的胸口,童平川嫌恶地看着他,眼角却莫名地流着泪。
小东西饿了,扯着嗓门哭得惨兮兮,童平川一边骂着,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个愿意喂奶的孕妈。
孕妈要知道小东西的名字,童平川绞尽脑汁憋了半天,终于帮小东西取好名字:“它叫童离。”
喂奶的费用很高,而且小东西和他的存在是见不得光的,艰难的抉择之下,少年第一次踏进了那个他从前一 直嗤之以鼻的地方。
他变得爱喝酒,爱发脾气,小家伙一天天长大,长得越来越像他,还有司夜的影子。
每每喝醉了,他就会扯着难听的话语,对着小家伙极尽酸言酸语。
“妈妈,为什么你和别的妈妈长的不一样? ”
【因为老子是怪物,而你,是小怪物!】
“那我的爸爸是谁? ”
是谁?
童平川抱着酒瓶发着酒疯:【老子怎么知道是谁?老子喝醉了,被三个男人伦了,醒来后就有了你,妈的, 真是上辈子倒了八辈子霉……】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又走了三世的运,才在最绝望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
童平川从没告诉小家伙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
从小家伙记忆的始端,自己的妈妈就是个男妓,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父亲是童平川众多泡友中的一个,连童 平川自己都不清楚。
司夜这个名字被童平川永远烂在了肚子里,烂在了心里,仿佛他的生命之中,从来不曾有这个人的名字。
不断游走在不同男人的床上,他开始变得堕落,变得腐烂,当初那个干净得像白纸一样的少年,早就被岁月 摧残得不成样子,也坚不可摧。
可是看着干干净净的小家伙,好像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可有时候岁月能让人变得坚强,却也能毁灭人的一切,比如健康,比如绝望。
当他知道自己终于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那么悲痛,也没有那么感伤。
把化验单揉成团扔掉,他还像往常一样,坐着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
世事总是难料,当他知道被他保护的小家伙为了救他做了那种蠢事时,他绝望得差点要杀了小家伙。
可是还是下不了手。
多蠢啊,跟他当年一样蠢。
弥留之际,他好像想开了。就算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他绐小家伙留了足够的钱,小家伙那么聪明,一定不会 跟他走一样的路。
可是童平川千算万算,算不到司阳会在那天来&039;看望&039;他。
司阳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童平川,原来他的&039;夜大叔&039;从来没有背叛他。
而司阳当年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司家一半的庞大家产,落入他人之手,他想独揽。
按照继承法,他的大哥司夜没有留下遗嘱,那么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他的妻子或者儿女。
司夜没有妻子,却有儿子,那么司夜死后的遗产,会归于那个孩子。司阳本以为那个孩子不在了,很久以后 才知道,童平川当年根本就没有打掉那个孩子!
只要这个孩子还活着,就会成为他心里一辈子的毒瘤,夜不能寐,必须……
解决掉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