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不一样的记忆

    这声音像是从嘴巴咽下了许多碎玻璃。玻璃確划开喉咙，声音伴着血呼了岀来，浑浊不堪，却听得童离浑身 又疼又麻。

    童平川以为童离没有听清，又叫了一声：“离离。”

    童离像是在原地定成了雕塑，悲伤的眸子里揉着痛楚和惊讶。这些情感在泪腺里聚集满了，终于还是变成一 颗一颗，咸到发苦的泪。

    眼前的童平川，就这样有气无力地坐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的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嘴上的氧气罩被他故意拿 开，耳边还能听到浓重费力的呼吸声。

    童离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记忆之中，他总是满口脏话，一身酒气，对着男人搔首弄姿……多到数不清的缺点。

    “童平……”童离微张的嘴巴顿住了。

    “妈……”

    披在童离肩膀上的绒毯掉在了地上。

    医院之外，电闪雷鸣。

    昏暗的房间，瞬间被闪电照亮，又瞬间熄灭。

    闪电的亮度定格在某一时刻，病房里，是两个人相拥而泣的一瞬。

    雷声，总是比闪电迟上几秒，就像是此时此刻迟到的母子坦诚。

    只是，有些东西，迟到了还可以追回来；可有些东西，迟到了，可能真的就错过了。

    母子两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童平川躺在床上，咳嗽着讲起了童离小时候的事情一一

    【有一天晚上，我抱着你睡觉，结果你小子尿了老子一身，没办法，大半夜地绐你换了尿不湿。老子都快被 你气死了，你还咿咿呀呀地躺在老子怀里笑。】

    【刚岀生那会儿，你要喝奶，可是老子又没有那种器官，只好找到那些代哺乳的女人。结果你这个臭小子， 牙倒是很尖，还没喝上多久，刚长牙就咬得奶妈胸口疼，换了好几个奶妈，都不愿再给你喂奶……】

    【听着，你是我童平川的儿子，不准那么没出息！老子当年也是一个人走到现在的，你可以走得更远……】 童离从没有听过这些故事，那些因年幼而从未被他记住的细节一一原来他一直深爱着他。

    屋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狂风四作，大雨如注，之前被堵住了天空，此刻雨水终于完全倾注而下，像发了 疯，像作了狂。

    躺在童离大衣口袋里被静音的手机，安静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闹着。

    屏幕显示了十几通未接来电，全是陆衍轩打来的。

    童平川讲着讲着好像就没了力气，身体又陷入了昏迷，童离吓得按响了警报器，医生赶过来，告诉童离这是 正常现象，然后又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黑乎乎的病房，童离缩在拥挤的被窝里，死死抱着童平川，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胸膛里脆弱的心跳。 无声地泪水浸透着满满的酸意，滴在胸口的衣襟上，沾湿了，又继续流淌。

    童平川要他好好活着，可是没有他，童离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个人走在无人的巷子，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生病了一个人去看医生……吗？

    不知哭了多久，童离擦干了眼泪，看着病床上的童平川，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外面的雨停了，他想着，回家给童平川煮点东西吃。

    医生说，煮得稀烂的米粥，应该还可以勉强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