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童平川穿着宾馆里的一次性棉质拖鞋，一脚一脚，发了疯似地咆叫，狠狠踢在童离身边的墙面上。2

    “我让你乱说！”

    “我让你乱说！”

    “我让你再乱说！”6

    ……

    ……

    耳边传来脚趾头骨咔嚓踢断的声音。花白的墙，沾着会流动的血，鲜活的味道绽放得像冬天的玫瑰，妖艳，无力。

    童平川踢累了，脚上传来的剧痛惹得他浑身冒冷汗，坐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

    童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童平川发疯后的虚脱模样，空洞的眸光里，泪水早就干涸，只剩下平静如水的视线。

    “呵……拿墙出气？多没意思……”童离扶着墙，走近了他：“那么想踢，那你就踢死我，反正我这条贱命是你给的……”

    “老子真恨当年没有把你这个小贱种弄死！”

    “噗！再贱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你现在也可以把我弄死，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卖了，多好？”8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少年的脸蛋因突如其来的重力，不自觉地往一边倾倒。

    “滚！再敢来这种地方，老子打断你的腿！”1

    童平川嘶吼着，胸口起伏得厉害，布满血丝的瞳孔爬满狰狞，藏着深深的心疼。颤抖的掌心火辣辣的疼。

    他刚刚……打了小离？2

    在童离对上他的目光前，他又把眼底的心疼忍了下去。

    童离纯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恨，脸上火烧的痛意又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怎么差点忘了？童平川早已贱癌入骨不能根治了啊……

    年轻的时候跟好几个男的寻刺激玩多伦，结果意外有了他。当时几个男人一起上的，谁也不知道是谁的种战胜了其他几亿对手，所以都不愿意对这个孩子负责。21

    打也打不掉，生出来又不能掐死，童平川只好将就着养着了。1

    “好啊，我拭目以待！”

    童离死死咬着下唇，趁眼泪掉下来前，开门逃了出去。

    “滚滚滚，别打扰老子做生意！”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童离背对着门，脚下像灌了铅，陷进泥潭，再也没了力气走动。

    他蜷着身体靠着童平川的房门在外面坐下来，那么多年，他早已学会在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怎么不发出声音了。

    童平川倚着房里的门，打火机咔嚓点燃了烟头，他叼在嘴边猛吸了一口，从大衣的里口袋掏出了一张存钱单。

    趁着自己死之前，再给儿子多存点吧。能攒点，是一点。22

    一道门，隔着两个世界。

    门里门外，谁也看不见谁。

    童离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发出奇怪的声音，他这才想起来，从昨天被送到陆衍轩的床上起，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市中心的东西都不便宜，童离走了很久，看到街头有个露天的小饭馆，走了进去。

    揉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币，点了一碗馄饨。

    饭馆里的馄饨，一张张白白的面皮，沾一点肉沫，就是肉馄饨了。童离嚼在嘴里，怎么嚼怎么觉得索然无味。

    他多希望刚刚他坐在门外时，童平川会开门告诉他，他以后再也不会卖了，抱着他跟他说他错了。可是他还是老样子……

    死性不改。

    童平川要是死了多好啊……

    死了，就再也没人一天到晚地恶心他了。

    死了，就再也没人一天到晚地折磨他了。

    ……

    ……

    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童离一个了。

    多清净啊……2

    三天前的夜晚，童离从纸篓里捡起一张揉成团的纸。他以为是他的试卷被童平川当成擦手纸扔了，可是打开一看——

    患者姓名：童平川。

    胃癌，晚期。1

    童离吃着馄饨的手在发抖，他去医院打听过，这个病要治疗，需要很多很多钱。5

    多到比童平川的贱一命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