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避一孕药

    冗长狭窄的过道，是灰蒙蒙的墙壁，墙壁尽头，铁红的门锈迹斑斑——

    这就是童离的家。

    大雪掩盖了一切，连青巷里总弥漫的阴气都湮没了。

    童离双手紧紧抱着腹部，身子佝偻着像个驼背，一步一个脚印，双足深陷在雪地里早冻得就没了知觉。

    “哈……”哈出一口气，童离掏出钥匙开了门。

    昏暗的房间里，明黄色的吊灯晃晃悠悠，晃得眼疼。地上，是散了一地的纸张和杂乱物。

    童离哆嗦着，关紧被风吹开的窗子。

    找出橱柜里压箱底的信用卡，童离紧紧握着，捂在怀里的钞票被他拿出来。

    裹着钞票的塑料袋还散着余温，童离拿在手里，就像是个捂手宝一样暖和。1

    没有多做耽搁，他重新把它们揣进怀里，拿上银行卡和身份证，去到离家最近的银行。2

    银行八点半才开门，童离站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才有人晃晃悠悠地把门打开。

    “您好，我要存钱。”1

    “存多少？”

    “十万。”

    童离掏出皱巴巴的塑料袋，玻璃墙另一头的工作人员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童离，眼神刺骨。

    他知道，银行工作人员一定是在想：像他这样穿着寒酸的人，这么多钱会不会是偷来的？

    童离紧紧扒着上衣，不敢去看玻璃墙对面质疑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

    “已经存好了。”

    沉重的金钱被压缩在小小的卡片里，通过玻璃墙下面的窗口扔了过来。

    童离摸到卡的时候手有些发抖——他的手早就肿得通红，只要摸到东西，就又疼又痒。

    “银行外有自动存取款一体机，那里，也可以存钱。”3

    “好的，谢谢。”童离抿着嘴，头也不回。

    存完钱，童离没有第一时间回去。

    沿着满是雪的大街走了很久，童离感觉不会再遇到街坊领居了，才一头栽进街边的一家药店。

    “您好，我要一盒避一孕药。”12

    导购是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妇女，带着无框眼镜。

    她双目灼灼地上下打量着童离，四十多岁的瞳孔里射着复杂和不屑。

    她从药柜里选了一盒避孕药，刚要交到童离手上，又被她抽了回去。“给女朋友买的？”

    眼前的童离，看起来跟她的女儿一般大，出于母性，她忍不住盘问。

    童离像是被戳穿了心思，红肿的手紧紧攥着大衣外套。

    “恩……恩。”

    “你多大了？”导购员的质疑声更重。

    “十八。”

    耳边传来导购阿姨浓重的呼吸声。

    “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守身如玉已不是流行词……但也不能这样乱搞吧？事前不做好措施，事后买药避一孕？你要知道，女人避一孕药吃多了，对身体危害多大？”4

    此时此刻，童离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1

    导购员后面的话，童离没有听清，眼眶里湿润的酸意疼得他短暂性失了明。

    “拿去，去前面结账，记得下次戴一套！”

    童离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却又说不出口。手中的避一孕药拿在手里，重得他差点没拿稳。2

    “一共三十九。”

    童离掏着口袋，哐当哐当，零散的硬币和皱成团的纸币加在一起，勉强凑够了钱。

    出了药店，童离把药深深埋在怀里，红到发紫的手抹掉了眼角快要溢出的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