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错误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念一我的身世；我没有告诉过他我走过的这些地方不为寻亲；我更不曾告知于他我的怪举只为减轻心中对往事的负罪感。

    自我无意致楼音磕破了额角，心有愧疚，得空常前往太傅府看望楼音。年岁长了，我与楼音互相都生出些别样的情愫。坊间都传我与楼音已私定了终身，只等我弱冠便会请旨求娶太傅女音为妻。

    音于我，是年少时的初心萌动；我于音，是深闺少女心间美好的悸动。

    可世间事，不尽如意者十之有八。安平十六年楼音十一岁，那年恰逢我十一岁的生辰年。我邀请楼音参加我的生辰礼宴，她点头同意。

    听闻我喜爱城南李记铺子的切糕，她便想着为我买些来做为宴席前的糕点，也算作是一件她能为我准备的生辰礼。我答应了，我说那你便等我来府上寻你，我与你同去。音笑答好。

    可那时正值流年大旱，难民涌入京城，外头混乱不堪。我原想等过段时间，等难民安顿妥当时向父皇请旨不过生辰。于是我托人向太傅府送了口信，让音切莫心急，万事听从太傅之意。

    终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我不曾想到音会瞒着老师师母，自己一人偷偷出府去。得知消息后我匆忙赶往太傅府，师母已哭红了双眼，由下人搀扶着，面容哀戚。

    老师说音自午后出门去，已有四个时辰不见其归家，派人去寻，只可惜难民众多，冲散了家丁，始终无音讯。

    我与老师师母等了一整晚，音就像是消失了。我后悔痛哭，要是当初我不说爱吃城南切糕该多好；要是我没有答应音想要为我买一份切糕的请求该多好；要是我能再早一些将口信带到太傅府，音也不会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一刻我多希望时间能倒流。

    老师与师母悲痛欲绝，老师甚至为寻音下落罢朝七日。老师一夜之间白了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安平十六年，音走失，再无得见。

    等我十三四岁时，太子大哥又因谋逆罪被判流放。老师因其是太子太傅，被归为太子一党，但念其功高德劭，特许其免去官职，携妻遣返家乡，此生不得入京。

    我因楼音心中对老师一家多有愧，此朝老师遭难，我又于心不忍，特请父皇准我护送老师回乡。老师那时已满头白发，眼睛也不复明亮。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抚摸过我的眉眼，叹道：“吾儿若还在，也与你一般大。”

    我只道是老师想念音。

    老师又叹道：“太子心浮气躁，虽无甚光彩之处，却也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殿下，往后切记照顾好自己，不要受制于他人。”我心中有怪，再三追问，老师却闭口不言。

    我想太子大哥定是遭人陷害，老师参透真相却不愿再陷身泥潭。太子大哥虽顽劣，可从前待我也是真心，更何况我与他同为老师学生，就算是为了老师，我也要替太子大哥找到真相洗刷冤屈。

    四年间我辗转多地聚集起今鹧乌各众，以母妃留给我的羊脂玉佩为信物，只为有朝一日寻得真相，伺机为太子大哥翻案。

    只可惜我铸造了一个更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