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乐祭拜谢曦云
当天下午顾西麟就去护国公府看望护国公了。
顾西麟来后，护国公就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余下他们一老一少两人在主院里，两位还都是国公，隔了两代人的国公。
护国公看着顾西麟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从进到自己这院子里开始就这看看那瞅瞅像是逛景点一样逛了起来。
“现在别人都躲着我护国公府，你倒是敢来。”
顾西麟听到护国公和自己说话，也不回头，手里还盘弄着护国公的盆景花卉，回着：“这能有什么不敢的，看望看望生病的老人家，人家只会说我有孝心。”
其实心里想的是，这花蛮好看的，等会借回去送给陆冉。
护国公一看顾西麟在戳弄自己精养了多年的菊花，尤其是其中一枝墨菊最为珍贵，顿时就提了一口气，眼见他就要上手了，立马大喊：
“你给我过来。”
顾西麟才放下手里的菊花，悠悠哉哉的过来了，心里想的是自己眼光真好啊，不然这老头子也不会急成这样了。
“老夫又不是你的祖父，不用你孝悌。”
“没事，我也没见过我的祖父。”
老护国公才想起来顾西麟的祖父早就战死沙场了，在好久以前，在他还没当上护国公的时候。
顾西麟立马打断他的回忆，自己今天又不真的来陪他聊天的。
“行了，别回忆您和我祖父的青葱岁月了，再怎么回忆您老现在也是个老葱坨，而我祖父现在只能在坟头上长个葱。”
护国公哼了一声，“谁跟那个莽汉有什么好回忆的。”
看着正喝茶享受的顾西麟，护国公问道：“你来老夫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就是来看看您。”顾西麟放下茶盏，看着坐在正堂上不令而行、不怒而威的老人，说道：“不过现在看您中气十足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到昨天您是被气昏迷的。”
“您老可真不要脸啊，一个小辈都利用。”
顾西麟说的是昨天安乐来闹事，他晕倒后，安乐被皇帝罚禁闭的事情。管他真晕假晕，但就看他今天的样子昨天也不可能严重到哪里去，以至于今天还称病上不了朝。
开玩笑，一个历经多年的老国公，一个世家的掌权者，怎么会因为一个豆蔻少女的言语而晕倒？亡国了，他都不一定晕倒，而是想着他的家族怎么能在新的统治者来到时获得最大的利益。这就是世家啊。
护国公沉默并不解释。
“行吧，看您老没事，我也就回去了。”
顾西麟起身回去，又退回来假装好意的嘱咐道：“对了，老国公还记得我劝您的那句话吧，早点退位让贤，早点轻松自在啊，不然下回又被气晕倒了可就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了啊。人才济济的谢家，给小辈点机会吧，不然又来几个往你护国公府的大门上撞，您这大门早晚会被撞开的。”
护国公眼神阴沉的看着顾西麟，顾西麟也识趣的离开了。
出了护国公府后顾西麟才将袖子里藏起来的墨红色菊花拿了出来，戳了戳这菊花。
“刚刚差点把你忘那了，幸好拿回来了。”
没错，刚刚顾西麟看似故意退回去给护国公添堵的多说了几句话，其实是为了回去摘花的。
而护国公当天被顾西麟的几句话弄的心情烦躁，再加上府上事多，以至于隔了好几天后才发现自己的墨菊没了的。
之后护国公是怎么破骂的顾西麟，反正顾西麟又听不见，花当天就送人了，陆冉也很喜欢，所以她自然是无所谓了。
某天夜里顾西麟抬头看着乌云遮月问道：“今个是头七吧。”
“嗯？”陆冉想了想道：“谢曦云的？”
顾西麟点点头后就对若隐吩咐道，
“若隐，你去公主府把安乐带到谢曦云的墓前。”
若隐走后，顾西麟对陆冉说：“走，我们也去吧，帮着送送她。”
顾西麟没说她是谁，但是陆冉知道是谢曦云。
顾西麟帮陆冉披好披风后，就带他在灯火阑珊的京城楼台屋瓴间闲庭漫步。陆冉看着快速从自己脚下略过的街道，周围从人声鼎沸、歌舞喧哗的闹市转变到了幽风阵阵、空无一人的墓园，还好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没有变。
陆冉庆幸的抱着还在自己身边的顾西麟，顾西麟以为陆冉是害怕墓园的氛围，就抱着他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你身边，那些鬼是不敢过来的，毕竟鬼也是怕恶人的，而我可是穷凶极恶的存在。”
顾西麟和陆冉在墓园等了一会儿，若隐才扛着一卷被子过来，顾西麟眼角抽抽的看着面前这一卷大红被子。
“若隐，你出息了啊，这采花贼都给当上了。我让你带人，你就是这么带过来的？”
若隐干巴巴的回到：“这样方便，不然她老动。”
“你没给她说清楚？”
说到这若隐就有些为难，只能无力的解释道：“我刚要开口，她就准备大喊大叫的，我怕被别人发现就点了她的哑穴。”
“嗯，好吧，你有理。”
顾西麟把卷在被子里的安乐刨出来后，就见她泪流满面的丑样子不说，闭着眼还对自己张牙舞爪的，顿时不想解释了同时也理解了若隐的做法了。没办法只能把身边的陆冉推到前面，让他去给安乐解释。
陆冉被委以重任。
“安乐，别哭了，是我陆冉，还有顾将军。”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乐才敢把眼睛睁开，在看到面前真的是陆冉后就欣喜向陆冉扑去。
陆冉看到安乐眼泪鼻涕一脸就要往自己扑过来，立马扯过她的被子挡住的同时还用被子帮她擦了擦脸。
“今天是谢曦云的头七。”
一说到这个安乐又开始掉眼泪了，陆冉的耐心也不够，就直接把安乐的脸推到面向墓园的一侧。
安乐一下子被面前这么多坟堆吓得止住了哭不说，还直抽抽。
陆冉一看心想完蛋了，直呼顾西麟过来：“将军，安乐、安乐被吓抽了！”
“嗯？”
顾西麟过来后，先解了安乐穴道让她说话。
就听见安乐一下一下的说，“没，没，抽。是打，嗝。”
陆冉一听不是被自己刚刚的举动吓抽了，就放下心来：“哦，吓打嗝了啊，那没事。”
顶着安乐幽怨的眼神陆冉继续道：“今天是谢曦云的头七，将军让人带你过来，原本是想让你来最后送送她的，但是过程出了点小差错，但是问题不大。”
安乐一听是要帮自己送谢曦云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除了时不时来一下的打嗝声。
“那，走吧。嗝。”
安乐披着自己的被子，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了谢曦云的墓前。等到了安乐才发现所谓谢曦云的坟墓，其实就只有一个坟堆，空荡荡的连个墓碑都没有。
不敢置信的指着那荒坟，扭头看着顾西麟，希望是他们带错了地方，但是得到的却是顾西麟的点头，安乐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西麟见安乐怎么一直哭就是停不下来，一巴掌到了安乐后脑勺，把安乐打了一个懵，但是也成功的阻止了安乐的哭声。
安乐捂着自己脑袋，委屈的看着打自己的人，“将，嗝，军，你，打我，打我，干，嗝什么。”说着又要哭，顾西麟立马点了安乐哑穴。
“知道我为什么头七把你带过来吗？”顾西麟也不指望安乐那个脑子，就给她解释道：“头七是回魂夜，今晚谢曦云可能回来，你就在这哭一晚上，哭到她走？不和她说点什么？你想让她在回魂夜里听到的全是你的哭声？”
安乐摇摇头。
“那就行了，我把你的穴道解开，不准哭了，该交代她点什么赶紧交代，别耽误人家投胎，知道了吗？”
顾西麟这么一说，安乐立马就不哭了，赶紧点点头，还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顾西麟帮安乐刚解完穴，安乐就冒了个鼻涕泡泡，顾西麟嫌弃的后退，安乐倒是习惯了，直接拿起自己的被子擦了擦，就急忙到谢曦云的坟前交代起来了。
“谢七，对不起哦，刚刚哭了那么久，耽误你时间，我留到以后再哭。”
安乐一边说，一边流眼泪，但是为了不耽误谢七投胎，眼泪一流下来她就赶紧擦掉，因为不擦的话就会有哭声出来就不能多和谢七说几句话了。之后在安乐自己的努力下，嗝都不打了，能正常的说话了，和一座无名的荒坟说话。
顾西麟也不打扰她，让若隐留在原地保护安乐，自己则是带着陆冉坐在附近的一棵老槐树上吹起了洞箫。吹的是顾西麟唯一会的一首也是她吹的最多次曲子，葬魂曲。
陆冉靠在顾西麟的肩上静静的听着，这箫声悠扬却不悲凉，反而带着安抚治愈灵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墓园，连原本阴森的氛围也慢慢褪去，仿佛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初夏夜晚，在余音袅袅中告诉他们夏天到了。
而今天就是夏日的第一个夜晚，带着悲伤的夜晚。
子夜一过，一阵轻风从谢曦云的坟前旋转吹过，像是在和安乐说自己要走了，谢谢她来看自己。而安乐也对谢曦云做了最后的告别，“谢七，一路安好。”
等顾西麟来到安乐身边的时候，安乐问道：“将军，就不能给谢七修个坟墓？至少得有个墓碑啊。”
“呵，墓碑，你想的美。”顾西麟也看着面前这座没有墓碑的孤坟，回问她：“没有墓碑意味着什么，公主知道吗？”
“没有人能祭拜她，那谢七就要成了孤魂野鬼吗？”
“差不多吧，没有墓碑就是谢家不要她了。”
安乐重复着顾西麟说的最后几个字，“不要她了。”
顾西麟非常明确的告诉她，“嗯，不要了，谢氏的族谱从此就没有这么个人了。懂了吧？”
安乐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又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但是手却捏的紧紧的。
顾西麟一看就立马警告她道：“公主，我可告诉你啊，别去瞎闹。不然下回就不只是被你父皇关禁闭那么简单，说不定就直接把你送到别国联姻了。”尤嫌不够，还加了一句，“还记得南宫婉吗？”
这下安乐被吓到了，红肿着眼睛点点头。
顾西麟见安乐老实了，又问她：“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回是怎么被人陷害了？”
“什么陷害啊？”
“跑去人家护国公府闹啊。”
安乐摇摇头说：“没有人陷害我，我那天本来就是要去找谢七的，因为她原本不是我三哥的未来皇子妃吗，怎么会变成我七哥的了，我想去问问她。我是等到了护国公府才知道出事了，我的婢女们都拼命的拉着我回去了，还跪下来求我，但是我还是闯进去了。”
安乐说完抬头瞄了一眼顾西麟，“我知道自己傻，但是，但是，那是谢七的一条命啊！我那天之前还见她呢，就那么没了，早知道那天在琉璃馆我就不对她发脾气了，那是我最后和她说的话，我都说了些什么啊。”安乐自责的又哭了起来。
得了，真是她自己傻，个小傻子呦。
顾西麟叹了口气，安慰的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希望她下回不那么傻了。
“公主您父皇关了您多久的禁闭啊？”
安乐打着哭嗝竖起三根手指，“三，三，嗝，个月。”
“嚯！这等公主您出来夏天都过去了。”
安乐把眼泪擦干后，丧着一张脸，语气厌厌。
“过去就过去吧，反正我出来只会被人利用，还不如就这样关着我，挺好。父皇最近也不再想以前一样对我了。”
联系刚刚顾西麟故意吓安乐的话，安乐害怕的问道：“将军你说父皇会不会真的把我送去别国联姻啊。”
顾西麟没回答，而是问了安乐另一个问题，“若是送去了，公主您会像谢曦云一样自杀吗？”
安乐立马摇头，“我不敢，我没有这个胆量。”
顾西麟双手扶住安乐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才开口道：“既然不敢，那就努力活着。不要既不敢死又觉得活着太累，半吊子般的不死不活将就一辈子。”
安乐虽然不是太懂但是看着顾西麟认真注视自己的眼神，又看看身边谢曦云的坟墓，用力的点点头。“我，我，本宫会努力活着，不会当一个半吊子公主的。”
顾西麟满意的点点头，才说：“况且，我是将军啊，一个将军怎么会让自己国家的公主沦落到联姻的地步。”
安乐听到这句话立马抓住顾西麟的衣袖，反复问道：“真的吗将军？你真的不会让我去联姻吗？”
顾西麟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袖，还拍了拍，“哪里能全依靠我啊，我要是死战场上了，公主你啊，还是要去联姻的，所以靠人不如靠自己，但是您可以试一试烧香拜佛。”
安乐虽然觉得顾西麟说的有理但是还是有点失望，“求佛祖保佑我吗？”
顾西麟摇摇头，指了指自己道：“是公主您求佛祖保佑我，保佑我别英年早逝，保佑我百战百胜，至少到公主您出嫁为止。您嫁人后，就不需要我保护您了，自有你的夫君来爱你护你。所以公主以后要嫁一个能爱你护你的夫君啊。”
“爱我护我的夫君？”安乐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顾西麟，顾西麟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最后顾西麟嘱咐道安乐：“所以不要被关禁闭三个月了，动动您的小脑袋，想办法早点出来吧。”
之后顾西麟就让若隐把安乐送回了公主府，而自己则是搂着陆冉回了镇国公府。
送陆冉回院子的时候，顾西麟还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有吃安乐的醋？她可是把夫君人选都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没办法，一个又丑又傻今天还又可怜的小家伙，我能和她吃什么醋啊。”
陆冉有点担忧的说：“就是有一点我蛮担心的，我怕她情根深种后才知道你的雌雄，这多伤小公主的心啊。”
顾西麟摇摇头，“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我会在那之前就告诉她。骗人感情的事我不会做的，更何况是骗一个小傻子的感情，我得多没人性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陆冉依偎的抱着顾西麟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了。”
顾西麟回抱他的问道：“为什么？”
“安乐可不就是女版的我吗？傻的天真又赤的真诚。”陆冉一边抱紧顾西麟，一边继续道：“我还好够幸运能遇见你，有你护着。安乐啊，谁能护着她啊。”
顾西麟凝视着陆冉的眼睛说道：“幸运的是我啊，能遇见你。”
陆冉也不在这种问题上犟，而是笑着说：“那我们两人都够幸运，能遇见对方。”
顾西麟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陆冉就闭上了眼睛，顾西麟也亲吻上去，月亮也害羞的躲回了云层，只余下难舍难分的两人，和院子里的随风飘摇的紫藤花。
后面就是护国公向皇帝乞骸，把自己的权力全部上交，同时还有丹书铁劵，才得以换取皇帝的宽恕。
皇帝最后还知道体面没有剥夺老护国公的封号，但是护国公的封号到了谢家这一代算是正式结束了，可是京城谢家的名号要从这一代正式开始了。
半月后，谢家的四爷回归谢家，老国公将谢家交付到谢四爷的手里后就离开京城了，离开前还专门去了镇国公府一趟。
那天顾西麟正在教陆冉骑马，秋月传来老护国公想要见自己一面。
“那就见呗，老国公在哪？”
秋月回到：“正堂。”
“嗯，我这就去见他。”顾西麟了下马又顺了顺马的鬃毛后，对陆冉说：“明天带你和赤影去郊外跑跑，府里的马苑还是太小了，不够跑。”
前几天顾西麟给陆冉弄来一匹赤红如血的骏马，陆冉开心极了，虽然之前说无论什么马，为了和顾西麟的小黑般配，他的马都叫小白的，但是看到这一匹马，陆冉就不想委屈它叫小白了。然后顾西麟兴致来了就说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吧，她说这马跑前来像火焰流光的残影，所以就叫火影吧，陆冉当场否决了，后来改了一个字，就是现在赤影了。
顾西麟来到正堂就见到一位一袭布衣精神矍铄的老头，在正堂里逛来逛去，甚至还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刀。
顾西麟见状直接说：“您要想要，直接拿去就行，据说这刀是我祖父的，路上您老就算不能用来防身，拿去当了也是值几个钱的。”
被顾西麟这么一说，护国公也不拿墙上那古刀了。
“您老走就走还专门来见我一面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才是亲爷孙呢。”
护国公嫌弃道：“哼，老夫可要不起你这种孙子。”
“嘿，说的我多想给人当孙子一样。”
顾西麟帮他倒了杯茶后，护国公才坐了下来摸着自己的白色胡子对顾西麟说道：“老夫的四子，谢瑾瑜，回来了。”
“那我恭喜您，终于找回走失的孩子了？”
护国公不理会顾西麟的阴阳怪气，继续说道：“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小子，我那四子厉害着呢。”说完还骄傲的挺了挺身子。
“您那四子难道是有着三头六臂还是能腾云驾雾啊？要这么说您老那四子确实厉害。”顾西麟说着还对护国公比了一对大拇指。
护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就不听老夫的话吧，等着撞到墙上了，才后悔的想要回头吧。”
顾西麟吹了吹茶，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眼睛，且会拐弯，也不喜欢南边的墙。”
“老夫今天就不该来。”
说着护国公就要走，顾西麟也没挽留而是喝了口茶才说：“您老慢走，注意脚下，我呢就不送了。”
刚说完，护国公就从厅外气势汹汹的走了回来，在顾西麟的惊讶中一把拿下了墙上的古刀，嘴里还说着：“老夫路上还缺点银两正好拿这铁家伙当了去，补贴一二。”
然后就潇洒离去，留下顾西麟一个人在大厅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