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顾西麟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在这春风拂面的二月天里。
大雍的北部边境也有一场风，不过是充满杀戮和复仇的暴风，向整个草原部落席卷而来。
去年九月，草原蛮子又一次带着他们膘肥体壮的战马，南下来抢大雍秋收的粮食。
他们为了抢到粮食后回草原过自己冬天，不顾大雍百姓的性命大肆杀烧抢夺。
每年的九月，不是霜叶遍舞天际的九月，而是血染天边的九月。
大雍已经因此不堪受扰多年。
但是这回，大雍决定结束这多年的战乱纷争。
其实这场战乱早在十年前就应该结束的。
当时领军可是大雍的战神：拥有常胜不败的镇北大将军顾渊，且顾渊还是三公之一的镇国公，其声名远扬。
大雍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场必胜无疑的战役。
但是意外发生了，顾渊在战时病死，长子战死沙场，次子不知所踪。
最终这场所有人期盼的胜利战役无疾而终。
十年后的今天领兵出战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顾渊的孩子，镇国公府唯一仅存的独苗，顾西麟。
顾西麟在16岁时，受大雍皇帝所封镇北将军之位，当时满朝争议，如此黄毛小儿如何能担当大任？
后来顾西麟不负圣上期望，在被封为镇北将军之后，也有着和其父一样常胜不败的战绩，牢牢的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顾西麟之所以能获得皇帝的信任，要取决于十年前的一件事。
十年前，在父兄双亡后年仅10岁的顾西麟就随母华荣长公主北上，去了北境。
之后就一直跟随镇北军，行军作战到16岁时，期间获得大大小小的功绩不计其数。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顾西麟的母亲华荣长公主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如今的顾西麟已经20 岁了，率领镇北军镇守大雍边境多年，就等着最后一战，来为镇国公府一洗刷十年前的耻辱。
可就是这样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其实是一位女子。
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除了长公主，因为这还是出自她之手。
镇国公原来有四子。
长子顾北望，是镇国公早逝原配之子。
次子顾南斯，是长公主嫁给顾渊后生的孩子。
后来长公主有为顾渊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分别是小儿子顾西麟和小女儿顾东暖。
原本一家人美满和谐。
但是因为十年前的离奇诡异事，镇国公府变得危机四伏。为了保全性命，长公主只能带着那对龙凤胎北上。
其目地是收回顾渊手下残留的兵权，因为只有兵权在手才能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幼子顾西麟中途身亡，只剩下小女儿顾东暖。
为了能成功收回兵权，长公主毅然决定瞒天过海，将死去之人改为了小女儿。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顾东暖的存在，有的只是镇国公府的仅存独苗。
顾西麟。
北境的二月还没有暖和起来，吹来的风都是刮脸刺骨的。
一般大雍和草原的作战都是放在春夏之季，那时候天气暖和，且草原的壮马还未成长起来。
但是今年提前了一两个月的原因是，找到了草原王庭所在之地。
这样就可以一路攻入王庭，直取那蛮子首领的头颅。
可若是再等上一两个月，那王庭又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去了。
谁让草原部落是以游牧的方式生活的，哪里有水草丰美的草原，他们就转移到那里生活。
即便是王庭也不过是个巨大的帐篷构成群落，里面住的全是草原王族罢了。
“将军，前方探子传来消息称，已经可以看到草原王庭了。”
“走，让我们取了乌维单于老儿的头颅，抢了他们的战马，踏平他们的帐篷，我要让这草原以后一顶帐篷都没有。”
说话嚣张之人就是镇北将军顾西麟。
半个月后大军大胜而归，而草原部落被彻底消灭。
边境之城，定边城，镇北将军府。
传来一遍又一遍的边境大捷的通报声传遍了整个定边城，也传进了镇北将军府中。
“长公主，将军已经将草原的部落联盟彻底消灭了，边境终于迎来了和平。咱们终于可以回大雍皇城了。”
然而被通报之人没有应有的欣喜激动之情不说，反而有些恐慌。
这让来通报之人感到困惑。
秋月见长公主情绪有些不对，赶紧上前将通报小兵应付下去。
“知道了，长公主只是太过激动了，有点难以置信罢了。”
“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等将军伤好回来，亲自告诉您，您就知道是真的了。”
秋月不让他多说，怕惹怒了长公主。
“行了，你先下去吧。”
通报小兵只能先行下去赶着和府里的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秋月，你也下去吧。”
等到只剩下长公主一人时，屋内才又走出一位年纪二十五六的男子。
男子的面容与长公主七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凌厉的单凤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位那个不知所踪的次子，曾经的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顾南斯。
十年前，十六岁的顾二公子凭借一腔热血，偷偷跟随父兄上了塞北的战场。
然而在见识到战争的残酷无情后，悄悄萌生了退意。
但是还未来得及退出战场，就遇到战场巨变，父兄突然死亡，自己也在逃跑的途中不幸被俘虏。
看着长公主慌乱的样子，顾南斯上前劝道：“母亲，你不能这样。小妹毕竟刚打了胜仗，你要为她感到高兴。”
“高兴？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越来越怕她了，我已经掌控不了她了。不过还好，”长公主看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儿子，眼里充满了期盼的泪水。“还好你回来了，南斯。”
顾南斯上前握住长公主的手安慰她：“母亲，不要怕，再过一段时间，等小妹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到你日夜期盼的皇城了。”
说到回去皇城，顾南斯面露为难的叹息：“就是不知道小妹同不同意母亲您的做法了。”
“她有什么不同意的？”长公主愤恨到面容扭曲，已经完全没有公主该有的端庄仪态。“当年若不是她，我的西麟能死吗？她早就该死了，为我的西麟偿命。”
顾南斯等到就是这句话，但还是假心假意的摇摇头：“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您的女儿啊。”
长公主转身背对他，“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母子两人的对话还未继续下去，紧闭的房门就突然从外打开。
“哦，母亲已经为我决定好了什么？”
屋里的两人被惊的一起转身，就看到背着光影之下的房门口站着一位身着战甲的年轻俊美的武将。
来人便是顾西麟。
顾西麟长得不像长公主，她长得更像顾渊，拥有着和顾渊一样的深邃多情的桃花眼，上挑的剑眉和挺翘的鼻峰，但是由于是女子的原因，顾西麟的脸型不像顾渊一样棱角分明硬朗，顾西麟的脸型像长公主有着完美流畅的弧度。精巧的五官加上她久经战场的迫人杀气，构成了亦正亦邪，亦男亦女的放荡不羁的妖邪之貌。
让人胆颤的冲天杀气和惊为天人的容貌。草原蛮子常称顾西麟为邪神。
看着这张邪气十足的精致面容，顾南斯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但还是面色僵硬的上前迎来。
“是小妹啊，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好好养伤现在就回来了？”
“二哥，你又忘了哦，我们的小妹早就去世了啊，死于敌人的乱刀之下，尸身都没有完整的呢，真可怜啊。”
顾南斯看着她用故作哀痛的语气，但是嘴角却勾起恶意的浅笑，渗人的盯着自己。
只能勉强重新开口，“西麟。”
顾西麟立刻开心的答应，“唉，在呢。”
“二哥喊我何事？”
还未等顾南斯开口，顾西麟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啊，问我怎么今天回来了啊。”
正说着，眸光突转去了长公主面前，黝黑的瞳孔直盯盯的她。
“我若是晚点才回来。不就不知道你们为我准备什么迎接大礼了么？”
“母亲，您为我决定了什么啊？”说话之人一步步逼近，使房内的两人压力倍增。
“母亲这般震惊做什么？难道以为回来的是我的鬼魂不曾？看看吓到母亲手里的佛珠都不转了呢？”顾西麟握住长公主拿佛珠的那只手。
长公主吓得赶紧躲开将自己手拉了回来。“你又在瞎说些什么。”回避顾西麟的视线的同时，手不自觉的捏紧着手里的佛珠，妄图佛主的保佑。
顾西麟将长公主刚为了躲避自己而侧开的脸轻抬重新看向自己，即使只要轻微挣开就能远离顾西麟的手，但是长公主也不敢。
顾西麟看着这样雍容华贵的脸，即便到了年老色衰之龄，依旧风韵犹存。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虚放在长公主嫣红饱满的唇前。“嘘。让我来猜一猜吧。”
“母亲是不是决定，将我这个镇北将军以重伤不治的原因，埋骨在这荒凉的北境？毕竟我的父亲就是病故。”顾西麟在提到顾渊之死的时候，长公主的身躯开始颤抖，最后双眼无神的瘫坐在地上。“我的父兄皆是身亡于此，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却是不行的。”
顾西麟见长公主已经颓败于地默默流泪，也不再理她。而是转身看向顾南斯
“你说是不是，本应早就身亡于草原的我的好二哥？”
“小妹，不是，是西麟。”顾南斯看到顾西麟似笑非笑的神情立马改口，“西麟。”
“你怎么能这样想母亲，母亲只是想让你过上普通女子的生活，而不是在黄沙战场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顾南斯想要上前劝说，但是看着顾西麟总觉得她身后站在一只恶鬼，让人感到可怕，只能停滞不前。
“让你暂时的假死脱身罢了，从此你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顾西麟听着他努力辩解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二哥，你以为我是天真的闺中少女么？这种傻话只能糊弄糊弄你那草原上的小妻子。”
“你在说什么草原小妻子。”顾二眼神闪烁躲避。
“啧啧啧，其实今日我回来最该失望的是你吧，我的二哥，或者说草原公主的驸马？”
顾西麟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以为你的计划，我会不知道？不就是利用我将你在草原污点消除，然后再利用草原残部的仇恨将我杀了，这样你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了，甚至你可以将这次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顾西麟点点额头。“让我想想，比如在草原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给父兄报仇，最后将草原的计划全部泄漏出来，然后镇北军才能大破草原。”
“哎呀呀，这么说来，你可是大功臣啊。”顾西麟拍了拍手掌。
“将来名和利你们可是都有了，可是不能留下我这个把柄的。”指了指自己。“假死，真死，真真假假。可都是你们说了算啊。”
顾南斯听到顾西麟将他的秘密一一道出，惊吓的后退了数步。
“母亲，这事说出来，您好像一点也不震惊啊，原来是早就知道了啊。”
顾西麟夸张的捧心难过。“真是可怜了我啊，最后才知道。不过这也不迟，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不过，当然是对我好的结果。”
“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长公主突然警惕的看向她。
“我？没什么，只是想送你去见你的夫君，我们的父亲，我们大雍的战神啊。”
“你要杀了我？”长公主不可思议的看着顾西麟。
顾西麟却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杀不杀的，只是为了让皇上给您再加一个封号而已，毕竟多难得啊，多少人都得不到呢？”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说的像，我不杀了你就能长命百岁了一样，别给我说什么你有让我活下去的办法，别逗了。”
“你不能杀我。你中的毒只有我能解。”
听着长公主危命关头，仍然不忘威胁自己，顾西麟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毫无征兆的用匕首刺穿了长公主的心脏，并且温柔的抚摸着长公主的脸庞怪罪着。“母亲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长公主双眼涣散，身体因为死亡的到来微微抽搐，自到彻底没了气息。“啊，不过你也不用学了，毕竟没机会了。”顾西麟遗憾自己没能教会她。“真可惜。”
顾南斯看到顾西麟就这么轻易的把长公主杀死，赶紧向外跑去，然而一只脚刚跨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越来越逼近的破风之声。
“啊。”
顾南斯原来是被顾西麟用长公主一直拿在手里的佛珠击中后心，吐血摔落到一旁。
看着犹如困兽之斗般，仍在努力爬起来想要逃出去的顾南斯。
顾西麟关心的为他擦去嘴角血迹，像是刚刚把顾南斯打伤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啧，不要那么激动啊，二哥，看看这血流的。”
顾南斯惊恐的躲避她的靠近。“不，不，不要杀我。”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相遇了呢，我的好二哥。和你相处的这半个月我很”顾西麟笑眯眯的看着顾南斯继续着“很不开心。”
“话说还要感谢二哥你告诉我草原王庭的位置呢，说起来你还真是大雍的大功臣呢。”顾西麟在顾南斯耳边低语“如果没有专门刺杀我的埋伏的话就更好了。”
“你说是不是啊？好二哥。”
顾南斯见事情败露只能寻求他法，急忙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我知道是谁要杀镇国公府的人。”
“当年啊。”
顾二看着顾西麟走神回忆的样子以为存活有望，然而还没将手里的毒镖刺向顾西麟，就被顾西麟捏断了颈椎。
“啊，怎么和母亲一样不乖呢？不亏是母子啊。”
“游鱼，出来吧，天天听墙角也不累的慌。”
这时从顾西麟身后嘻嘻哈哈的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之前的通报小兵么。
游鱼，顶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其实内里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头，还是个爱听别人墙角，爱八卦的糟老头子，若不是因为他医术高明，顾西麟早就把他丢去草原任他自生自灭去吧。
“嘿嘿，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出事么。”游鱼，搓了搓他的双手，一副继续想听八卦的样子。“话说，你怎么让人把秘密刚说一开头就把他杀了，连一半都没有，不让人知道后面的呢，你这可比说书先生的请听下回分解还要过分。”
“你不知道么，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我可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啊？想想你当初要不是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至于让人到处追杀么。”
“嘿嘿，好汉不提当年勇。”游鱼赶紧摆了摆他的小手，表示不听了，不听了。“你说说，你既然不在乎什么真相，耽误人家那么长时间干什么。”
顾西麟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这不得给人最后的出场机会么，毕竟以后要见面只能是在地府。”
“话说，这不知道仇人是谁，你要怎么报仇啊？”
“啊，你这问道点子上去了，对啊，报仇，我要出师有名才行啊，没有了报仇对象这个名，我要怎么才能嚯嚯他们呀。”
顾西麟苦恼的皱眉，摇了摇头。
“可不能让人家以为我是个杀人狂魔啊，又不是在江湖上混名声，哎呀呀，杀早了，早知道，让我那好二哥多说两句了。”
“又没人知道，还不是你说谁是杀父、杀母、杀兄、杀弟，哦不，是杀妹，的仇人，谁就是喽，反正他们都不干净。”
“你怎么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冤枉无辜之人。”顾西麟假装害怕的远离了他两步，“你可真恐怖，离我远点。”
顾西麟和游鱼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将如何以报仇的名义，出师京城这事拍板定案了。
最后游鱼对着两个死不瞑目之人还来了个总结陈词。
“噫吁嚱，呜呼哀哉。长公主因察觉敌军细作，想要阻止其阴谋诡计，但是最终还是被草原细作发现，英勇就义，可悲可叹啊。”
然后掏出他随身携带的说书用的醒木，一拍桌案。
“长公主之死，落幕。”
顾西麟缓缓地戴上从长公主手里拿来的佛珠，拍了拍手掌，赏脸的叫了一声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