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鲤沫带着霍箬在集市中买着东西,她原本被那对儿夫妻收养,如今却要被献祭,也算是世事无常。
霍箬有意的与鲤沫保持着距离,此时她仍旧不是十分信任鲤沫。
跟着鲤沫走,只是因为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亲人之间尚且能够反目,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她看着鲤沫的背影,脑中思绪万千。
鲤沫如今去的方向,是顾幽在的那间客栈。
鲤沫最初来到这里时,距离那比赛开始还有半月,因此暂时找了一处客栈歇息。
没过多久,有一日在路上行走时,就看到了顾幽的身影。
鲤沫最初还以为是看错了,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顾幽站在街的另一头,撑了一把伞。
那伞一撑,更显得她气质素雅,和身上那淡紫色的衣服相称。
不过人总是容易被表象迷惑,只是看着顾幽这幅打扮,让人不会想到顾幽实际的性格。
以及在弟子们口中有关她层出不穷的外号。
鲤沫平日里见到顾幽的机会不多,却也对她的性格有所耳闻,更何况不久前刚刚见过她,断不可能认错。
她也看见了鲤沫,不过那目光很快就转向了别处。
鲤沫想起祝遇曾说的,他的师傅好饮美酒。
顾长老对师兄视如己出,一直十分照料师兄。
但若是她所看中之人,同样会经历严苛的考验。
这几日师兄忙着去进行不同年级弟子成绩的登记,大概只是抽不开身,顾幽就亲自走了一趟。
其实这想法实在站不住脚,顾幽门下又不止祝遇一个弟子,怎么样也不至于自己亲自来一趟。
鲤沫只是不想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不去深想。
更何况,鲤沫和她无冤无仇,鲤沫实在猜不到她为何偏偏盯上了自己。
霍箬见鲤沫站在一边不动,向鲤沫看着的方向看去。
而顾幽也看到了鲤沫身后那个孩子,只是片刻,就到了她们的身边。
“霍箬?”
顾幽唤出了这两个字。
看来她们两个认识,鲤沫在心中如此猜测着。
“你怎么会在这?”
霍箬看着顾幽,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只是望着她。
在霍箬的记忆中,没有顾幽的身影。
因此只是默默离顾幽远了些。
“你的母亲怎么没跟着你?”,顾幽拉着霍箬的手,就要离开。
鲤沫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他们家中出的乱子,不过看霍箬的样子,倒是十分冷静。
“我并不认识你。”,霍箬从顾幽的手下挣脱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霍箬开口后,顾幽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此看来,确实如此,霍箬的神色,和以往的确有些不同,顾幽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痕。
鲤沫自然是看不到顾幽那些想法,只是见顾幽陷入了沉默之中,以为她心情不大好。
涉及到别人的家事,这时候最好少插话,而且究竟如何鲤沫还没有看清。
只是默默的观察着这二人。
顾幽从她的手上取下一串手链,鲤沫看着有些眼熟。
“你还记得这手链吗?”
她问着霍箬。
“未曾见过。”
回应她的是果断的,干脆的话。
“也罢。”
顾幽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子,一个人走开了。
鲤沫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事还没整明白,她却先走了。
鲤沫将怀中抱着的糕点略微往上抬了抬,继续带着霍箬向前走。
鲤沫和顾幽住在一家客栈里面,两人的房间也靠的很近,顾幽所走的方向正是客栈的方向。
鲤沫并不急着去找她,反正总会遇上的。
继续带着霍箬添置些她需要的东西,而后再回客栈也不迟。
如果真像顾幽说的,她们二人之间有些关联,那顾幽一定会再来找这个孩子,到时候就能知道她们二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提起顾幽,她的身份其实颇受争议。
很久以前,在顾幽还是门中弟子之时,她的师傅被查出是门内的叛徒。
她的师傅颇为喜爱她的小徒弟,误入歧途后就想带着顾幽一起离开。
顾幽那时不过十七八岁,却毫不犹豫的下手,将她的师傅重创,后来,她继承了自己师傅的位置,一连就是数年。
那些往事门中之人已经禁止提起,至于顾幽的师傅,已然不知行踪。
有些弟子本就嫉妒顾幽的资质,见顾幽失势,迫不及待就想踩上两脚。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瞬被踩在了烂泥里
顾幽被关了起来。
诸多证词,均提到许稚与她有所勾结。
流言就是那个时候兴起的,说是在关押顾幽师傅的牢房里,曾有弟子看到过顾幽的身影。
这谣言的真实性尚未可知,但指向性却十分明显,意在坐实顾幽叛徒的身份。
但没有证据,更何况顾幽本就重创师傅,当时也是顾幽亲手将师傅抓了起来。
抓了再放,从逻辑上来讲是不大说的通的。
那时管事的长老全然没信任这流言,反而在暗中寻找散步谣言的源头。
最后,到底是找到了传出谣言的那人,将他逐出门去,废了他的修为。
诸位弟子听到那人的名字时,着实吃了一惊。
那人在外表现的样子,已然是对顾幽情根深种,非卿不娶,十足的深情。
可弟子们却没看错,那公告上写的名字就是他。
绝不会有错。
那人正是顾幽的那位追求者,因顾幽拒绝了他,就在顾幽落难时想要狠狠踩上一脚。
纵然受了惩戒,他却一如既往的嘴硬,扬言要报复在场的所有人。
他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少弟子都被他的表象迷惑。
见到如此彻底的变脸,一时倒是觉得滑稽又可笑。
他的师傅那时就坐在台下,看着他的弟子口中对在场的众人吐露出恶毒的诅咒。
活了大半辈子,教了无数的弟子,临了临了反倒栽在自己的亲传弟子手中。
那位长老的心情恐怕十分复杂,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看那弟子。
后来,那位长老主动辞去了职务,从此销声匿迹。
那位弟子以一人之力成功升高了选拔标准。
心术不正之人,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接触世人未知的力量,并用这力量害人。
从那时起选拔弟子的标准就变得极为严苛。
宁可不收弟子,也绝不能因为弟子晚节不保。
当时在场的弟子几乎全都在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并在学有所成后贯彻了这一想法。
不过这般下来也有一个问题。
这也就导致每年收下的弟子变少了,甚至越来越少。
生源就是那些,再提高标准,剩下的人就寥寥无几。
不过那几年出来的弟子,的确质量很高。
可惜很多都半路夭折,如此剩下的就更少了。
后来门中和朝堂有所联系,不得不接受一些世家来的弟子,弟子的人数就慢慢的多了起来。
鲤沫也是从师傅口中听到这些事的,他总愿意对鲤沫讲他年轻时候的事。
弟子的基数变大以后,奇葩弟子所占的比重也呈直线上升,律条不断修订,逐渐增了厚度。
原本那律条只有寥寥几页,结果没过一年,就已经整合成为了一本书。
鲤沫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本书已经很厚了。
过了几年,眼见着那书不断变大,不断变厚,也算是见证了律条逐步进化的过程。
倒是很怀念曾经人比较少的时候,那时候十分清静,不像如今,一到了中午,从台阶上往下看,就能看到攒动的人头。
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十分壮观。
行走在街上的时候,鲤沫思考着该不该将霍箬带到顾幽身边。
最近几年,顾幽的确有些变化。
师兄也对鲤沫提起过他对师傅的担忧。
他注意到师傅的书架上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书。
那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但又像是故意要让他看见,特意摆在显眼的地方。
鲤沫只当师兄多心了,毕竟谁会特意将危险的东西摆在明面上,还特意让别人看见。
那时鲤沫还劝师兄不要多想。
不过很快,鲤沫就知道师兄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世上偏偏就是有这样的人,一旦专注其中,就会忘记所研究的东西是否危险。
世俗的道德根本约束不了他们,能约束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在他们看来,那大概不过是寻常的研究。
他对他师傅的确十分了解,顾幽在研究一个特别的东西。
常人的寿命终究比不上妖物。
区区百年,难以抵挡身体衰老,总要经历数不清的别离。
既然这样,为何一定要用那具会衰老的身体。
若是有办法让身体不再衰老,常人的寿命是否也会得以延长。
顾幽在研究的就是这个,她想着这件事,最后做出了行动。
她终究还是走上了和她的师傅相似的道路,当年她的师傅正是因为研究此事而走上邪道。
顾幽已经见过师傅的癫狂,因此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动物身上做着实验,但却不知这让祝遇十分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她曾养了一笼兔子,每日都研究着,是否能让这些兔子活得久些。
但最终只得出一个结果,该死的还是要死,并无半点更改的可能。
人也是如此,就好像放置的沙漏,等到细沙不再流动的时候,就是寿命终结的一刻。
所有人都受到了规则的约束,生与死均不受自己操控。
这是不可改变之事。
她从很久以前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若是可以离开原本的世界,或许就可以摆脱世界降下的规则,但紧接着又会陷入新的规则之中。
她始终寻找着她所在的世界与其他世界通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