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师生仇怨
这一跪顿时令张恒志眉头大皱,板着脸问王经你这是要赖上我的意思吗?
王经闻言,立刻羞愧的低下了头。
张恒志并非滥好心之人,见状转身便准备离去,跪在他身后的王经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不是活人。”
张恒志本来都要走了,闻言顿时愕然的转过头去。
王经看到他的神情还以为他是怕了,赶忙膝行两步凑到他跟前急急的解释道:
“不过你不要怕,我虽然不是人,却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是有冤无处诉,不得已才求到你的头上。”
他说着,眼巴巴的看着张恒志。
张恒志这才恍然察觉,根据他们这一路同行的种种端倪,他早该发现这王经不是活人的。
好在他这一年多以来于这方面听的见的已经数不胜数,是以并没有受到惊吓落荒而逃,而是皱眉问王经:
“你有何冤情要诉?”
见到张恒志如此泰然自若,那王经反倒愣了一愣,接着才忙不迭的说道。
他本是河南洛阳的秀才,有点子真才实学,当时还活着的时候,本应该被选拔为当地的贡生,可因为贪赃受贿,他家境贫寒实在拿不出银钱孝敬,硬是被那督学横插一杠落了选,他心恨不公,又急又气之下直接大病一场,就此撒手人寰。
他心里恨那个督学,这才含着一股怨气准备进京报仇。
原来如此。
张恒志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却也有些不解的看着那王经问道:“你既然是要来京城报仇,眼下京城不是已经近在眼前了吗?你又为何非要跟着我不可?”
王经解释道:“是因为我进不去京城的门,我乃怨鬼,城门口的门神一定会阻拦我,我需要你进门后低声叫三次我的名字,那样我才能跟着你一起进去。”
张恒志也不知道他此话说的是真是假,再加上临行前刚刚听闻张有虔说过沾染因果的说法,是以看着王经一时有些犹豫。
王经跪在他面前见他面露迟疑,以为他是不想帮,当即便急了,一改方才对他软声哀求的模样,脸一抹对着他威胁道:
“你想拒绝我?你也想偏袒包庇我那个老师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反正我的冤情也无处讨个公道,干脆就在这把你这个黑心的给收拾了算了!”
他说着就要从地上暴起。
张恒志歪头看着他反问:“我何时说不帮你了?”
如果事说属实,他也看不惯那督学贪赃枉法之举,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便按照那王经所说之法带着他进门了。
王经进门后对着他作揖拜谢后,便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见,去寻那督学报仇雪恨去了。
张恒志找了间客栈住下,心里却依旧惦记着此事,于是第二天便打听了那督学家的住址,前去拜访看看情况。
他刚到那督学家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喊的声音,哭喊声声嘶力竭,直传到门外,张恒志同门房递了拜帖不久,那督学便满面愁容的急匆匆出来了,乍一见张恒志愣了愣,便问他有何事拜访?
张恒志便说听闻他家中骚乱,于是前来探问,问他家中发生了何事,可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督学闻言,当即摆手道:“若是来投诚的学子,就改日再来吧,我家中的事你帮不上忙。”
张恒志却道:“你又不说,如何知道我帮不上呢?”
督学被问的愣了愣,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
“我家中有一子,很是乖巧可爱,如今也有十九岁了,相貌生的也是极好,可以说是我们家族中的佼佼者。然而就在昨天晚上,他突然就害上了疯病,且病的奇怪,他拿刀挥砍,口中不断地喊着‘杀了你’‘杀了你’,却不砍别人,直奔着我来,我被吓的连门都不敢近,叫了大夫来看,大夫也说不出病因。”
“我是不知道怎么办了。”督学说着叹气,反问张恒志:“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张恒志自然知道此事因何而起,于是询问督学,可否进去看看他家公子。
事已至此,督学秉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便放张恒志进去了。
张恒志前脚刚踏进院门,后脚便听到屋内传来阵阵狂放不已的笑声,那声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道:“我的恩人到了!我应该感谢他!”
“你们是想请我的恩人前来说情吗?可惜了,我虽感激他,却也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你们。”
督学听到动静惊讶的看着张恒志,张恒志颔首示意他放心后,便举步进到了屋内。
他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屋内的少年,的确如督学所说,生的是一表人才,不过此刻,那少年姣好的面貌却无比狰狞的看着他,语气阴仄仄的问道:
“怎么,你是带我进了京城之后又后悔了,所以特地前来阻拦我的吗?”
张恒志闻言不答。
只是目光静静的环视屋内一周后,寻了个凳子撩开衣摆坐下了,接着方才抬眸看着那“公子”反问道:
“你说你是要来报仇的,那我问你,你是因为落榜气愤而死,是督学直接杀了你吗?”
“那也是他害死我的!”公子神情激动。
张恒志点头:“是他害死了你。”继而反问:“可是他杀了你吗?”
“公子”便沉默不言了。
张恒志目光静静的看着他,接着又道:“那又是他儿子害死你的吗?”
“公子”还是不答。
张恒志便直言道:“既不是督学直接杀了你,此事又和督学的儿子没有关系,你现在占着督学儿子的身子,又在他家中大肆闹腾,是准备让他和他的儿子都给你偿命吗?”
“公子”的心思被说中了,眼神闪动间,还是不答。
张恒志便笑了,说:
“这督学的确是欠你,然而他欠你却没有这么多,你如此做的话,便不能算是报仇,应该算是作孽了。”
“你叫我一声恩人,又是我将你带到这京城来的。”
张恒志抚着衣摆道:“你叫我一声恩人,难不成就是这么回报我,准备要我和你一起沾染这作孽的因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