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夜宿庙堂
那裘某的夫人闻言面露愁容道:“二位有所不知,昨夜我家夫君回来的时候,路上累的厉害,便寻了个土地庙睡了一觉,又因为天气酷暑,他睡着时觉着燥热难当,便将身上的衣袍全数脱去了。”
“结果人一回来,便病倒了,我虽叫了郎中来给他抓药服了,心里却仍旧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他别是因为冲撞了土地公公这才病倒的,便想着备些贡品纸钱的,去土地庙请罪去呢。”
若是放在从前,张恒志听到裘某夫人说这样的话,定然会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上一句:
“什么冲撞了土地公公,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这世上若真有神灵,便是该普度众生的存在,如遇门客在他堂前歇脚,他应该感到欢欣才对,怎地会有冲撞一说。”
可如今经历了这许多,张恒志却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赶忙将和李某在集市上采买的礼品递给裘某夫人道:
“那夫人快去吧,不必顾及我和李某,我和李某去看看裘兄如何了,便也该启程继续赶路了。”
“那可是不行。”
那裘某的夫人闻言却不依道:
“二位远道而来,又是我家夫君的朋友,我虽是一介妇人,却也明白断没有让二位点个脚就离开的道理。”
她说着将张恒志和李某迎进门去道:
“二位且先去看看我相公,我不过是去土地庙供奉上香,不多时便能回来,待我回来,再来招待二位,还望二位见谅。”
闻听此言。
张恒志总觉得那裘某都病了,他和李某还要在此叨扰很是不好,于是百般推辞,可那裘某的妻子却不肯。
双方各执一词的争执片刻后,眼瞧着天色已晚,张恒志也想着此刻赶路再找客栈也不方便,也别耽误那裘某夫人的正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他们点头,那裘某夫人又耳提面命的再三叮嘱了他们两遍千万要留在家中等她回来,这才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张恒志和李某便去里间看望裘某。
说来几人分别不过一日一夜的时间。
都说病来如山倒。
那裘某从书院走时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如今再见却像被掏空了精神一般,人没了精气神不说,整个人烧的如虾子一般蜷缩在榻上,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几层被子,却依旧冷到直打摆子。
他怕是已经烧糊涂了,人躺在床上,连张恒志和李某进门也未曾察觉,双眼紧闭,只顾着抓着背角努力的将自己龟缩进去。
张恒志和李某都没照顾过这样的病人。
瞧着他烧成这样心中担忧,便时不时的给他喂点水,再用屋内裘某妻子早就备好的汗巾帮他擦擦脸上的汗。
“这事说来也奇怪的很。”
那李某在张恒志给裘某擦汗的时候凑到张恒志身旁疑惑道: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道:“如今这天气虽然回暖了,可倒春寒却依旧冷的厉害,入夜更是如此,他夜宿土地庙,那庙堂之类的地方更是窨的厉害,他不觉得冷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热到连身上的衣衫全都脱了?”
李某说的这点,张恒志在听裘某的夫人说起此事时便已经留意到了,闻言倒也不吃惊道:
“所以说这裘某的夫人想的周到,他兴许还真的是冲撞到了什么。”
“你说这事倒是邪了啊。”
前后经历了这么多,李某也不像一开始那般诚惶诚恐,却还是忍不住嘀咕道:
“好像自从咱们从长治县出来,这鬼神的事就碰见了不少,别是命数里沾带点什么吧。”
李某小声嘀咕着:
“看来等回去家,也得找个懂这方面的道士给我瞧瞧才行。”
他本是无心的一嘀咕。
在他旁边正在投洗汗巾的张恒志却微微愣住了一瞬。
李某这话倒像是提醒了他。
他忽然觉得,这些光怪陆离的事倒不像是奔着李某去的,倒像是奔着他来的,似乎是要给他什么提点一般。
究竟是要提点什么呢?
手里攥着刚投洗好的汗巾,张恒志百思不得其解的重新回到裘某床边,刚要像方才一样帮他擦擦汗,然而才刚将毛巾铺平在手里,却意外的发现,刚还缩在被子里冷的瑟瑟发抖的裘某突然就不抖了。
李某也察觉到了裘某状态有变,喃喃道:“他这是退烧了吗?”
“应该是吧。”
张恒志说着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裘某的确是退烧了。
刚还烧的滚烫的额头突然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般冷却下来,那本来都已经烧的双眼紧闭的裘某,也在此刻缓缓睁开双眼。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按说正常生病好起来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那裘某睁开眼时,眼底却是丝毫不见病态的清明一片,抬眼看到张恒志和李某,更是激动的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惊喜道:
“二位是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也不让我家内人通知我一声。”
他这一惊一乍的倒将张恒志吓了一跳,那李某更是急急的退了两步出去,方才心有余悸的问道:
“你方才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竟不知道吗?”
闻言,那裘某反倒分外不解的对着张恒志和李某反问道:“我病成什么样子了?”
不等张恒志和李某回答,那裘某反倒大手一挥无所谓道:
“害,我不过是在土地庙夜宿的时候脱了身上的衣服着凉了罢了。”
他道:“不过都是些小事,这不一剂汤药下去,我就全都好了嘛。”
他说着就跟没事人一样的从榻上下来,拉着张恒志和李某便说要张罗一桌好酒好菜带着他们二人吃酒去。
恰逢此时,那裘某的妻子也回来了。
一进门见她丈夫精神抖擞的痊愈了,当即也是激动的不行,转身便不停的作揖念叨着:“多谢土地老爷开恩,明日我一定带我夫君亲自再去拜谢。”
她这边不停的作揖感谢着。
可那裘某闻言,却突然眉头紧皱的看着她问:“你在浑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