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通判鬼魂
正所谓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这早已死去的人又如何能回来当值呢？
张恒志闻言也是心头大骇，突然想到那日回城也是闻听李通判跟着金龙成仙去了，更是满心惊疑。
他这才意识到此去桃源村的这几日，长治县内许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当下赶忙拨开围观的百姓步入县衙。
甫一进门，便见昔日共同当差的衙役们居然在大堂外的月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各个含胸低头，俨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天边晨曦将至未至，如此情景如何不叫人惊悸。
张恒志凑到近前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得一声高亢的鸡鸣声响起，接着平素用来审案的大堂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县令连同其他几个衙役满头大汗的从内里跑出来，继而双膝一软伏在月台上，失声惊呼道：“他他他……他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不待张恒志有所反应，他身边的这些衙役倏然间便如大厦倾颓般稀里哗啦的软倒一地，看样子都被吓得不轻。
唯余张恒志一人站立在原地，瞧来万分突兀。
张恒志茫然四顾，心中愈发疑惑，他先是动身将伏在地面上的众人尽数扶起来，方才询问道：
“汝等如此惊骇，究竟所为何事？那堂内又是谁不见了？难道真是那已经身去的李通判？”
“可不当真是他。”众人缓过一口气，这才七嘴八舌的讲述起来。
今日本是那新通判前来接任的日子，为表敬意，县衙众人全都早早起身前来等候，最先来的便是那平日里脾气最为火爆的衙役姜成。
据姜成所说，他来的时候，天色尚且黑着，负责巡逻的更夫方才敲了三更天的梆子，两人在县衙门前相遇，便一同结伴往里头走。
彼时万籁俱寂，县衙内实在黑得厉害，他便想着别等后来的人瞧不清再跌了跟头，于是便从更夫那取了火折子准备来大堂内点上。
然而才刚走进大堂，怪事就发生了。
起初是他一脚迈入大堂便闻听一声犀利的呵斥。
那声音疾言厉色道：“尔等宵小如今是愈发无法无天了，竟敢一连几日都不来公堂拜我？是不想要县衙的差事，反倒想要回家务农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登时便将姜成吓了一跳，还当是哪位同僚闲来无事故意等在此处同他开了个玩笑，当即也是点开火折子便要叫骂。
然则随着火折子的光亮燃起，姜成回头一望，险些被吓得肝胆俱裂。
只见公堂内站的哪里是昔日嬉笑打闹的同僚，分明是那早已下葬多日的李通判。
只见他衣冠楚楚的坐在公堂上首的位置，头顶红缨乌纱帽，身披鹭鸶补服，束腰的官带扎得整整齐齐，此刻正面南而坐，端得还是往日里那副当值受拜的模样，灰败的目光瞧见被吓得两股战战的姜成，当即呵斥道：“忤逆下属，还不跪下！”
这一声恶言厉色，姜成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被吓得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接着便是后来的衙役，也是一个个被吓的老实跪下，待到县令来时，公堂之内，月台之上，早已跪倒了不少人。
闻听早已身去的李通判此刻正在公堂内，县令亦是被吓得大惊失色，当即转身便想遁逃，却陡然听得李通判在内里叫了他一声。
“县令莫走！我与你有要事相商！”
县令说起此事仍是心有余悸，虚乏抬手拭了拭脸上的汗方才磕磕绊绊的继续道：“吾亲眼所见县衙内跪倒一片，又闻听李通判从内呼唤，亦是害怕如此遁逃他会跟我至于家中，便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张恒志闻言忍不住发问。
“那他当真是与你有要事相商吗？”
“何来什么要事！”县令答话不禁露出一丝怒容，后又觉不妥的四下看了一眼才凑近张恒志耳边压低声音道：
“我的师爷哟，那李通判是个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当初全靠着他父母的财帛才捐来的官职，素日也只是在公堂点个卯便花天酒地去了，便是通判该管的粮运，诉讼乃至水利，他又有哪一窍是通的？那才真真是妥妥的两袖清风。”
张恒志闻听这话就更好奇了，不无疑惑的问县令。
“那他找你说有要事相商，是都商讨了些什么？”
“商讨了些什么？”县令被吓了一通还有些不敢妄言鬼神，然则说到这终究没忍住撇了撇嘴方才吐出四个大字。
“闲话家常！”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也被气的不轻，哼哧哼哧坐在原地再转头去瞧那公堂内部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口中更是忍不住喃喃哀怨道。
“都说死人怨气所钟才会阴魂不散，可吾素日里待他并未有过半分不敬，便是那些该他来管的差事，也是吾一力包揽了，平时更是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上一句，怎地就至于他徘徊在县衙不肯离去呢？”
县令说来也是忧心，倘若那李通判活着时总在县衙作威作福也便罢了，若是往后日日都要出现在公堂之上，那么整个县衙岂不是日日都要不得安宁。
更何况常言有道“人鬼殊途”，这活人若与鬼魂共处一室，岂不是要大大折人阳寿？
他将自己心头的顾虑一说，县衙的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世间哪会有人愿意同鬼魂同处，一时间也是纷纷出起了主意。
有人说要请个风水先生迁一迁那李通判的坟墓，试看看能不能将他的亡灵镇住。
也有人提议不如便将那日铲除妖道的高僧再找出来，求他收了李通判这个怨鬼。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只有张恒志从旁静静的听着未发一言。
一来是他素不相信鬼神之说，如今骤然闻听一众同僚都道自己亲眼瞧见了那李通判的魂魄，难免大受震撼。
二来便是他此去桃源村着实错过了许多，如今听得同僚议论，方才知晓那日高僧以金龙降服妖道之事。
桩桩件件，玄之又玄，光怪陆离到叫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竟突然冒出一个离奇的念头。
若这世上当真有鬼魂，那么依照李通判素日的脾性，他的亡魂会逗留在县衙，或许并不是众人所说的怨气不散，而是另有原因。
念及此，伴随着众人讨论正酣的声音，张恒志突然开口道：“不若吾等今天晚上再与那李通判见上一面，如何？”
此话一出，偌大的县衙瞬间针落可闻。
衙役们也是纷纷噤声，一个个转头满眼惊愕的看着他。
姜成更是直接伸手来摸他脑门，震惊道：“我说张恒志，你莫不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