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仆赴死
就在七位美妇纷纷噤声的当下，竟是那老仆上前一步道：“我愿意。”，引得院内众人纷纷讶异不已。
那道士亦是吃了一惊，他本都转身要走了，闻言也是转头不无惊诧的看着那老仆。
“你可当真？”
接着又道：“要知道，这以命抵命固然是法子，却也必须抵命之人心无顾顾虑，施法之时无悔无怖，方可成事。”
那道士言外之意，你可要想好。
“自然当真。”老仆闻言丝毫无惧，反而面色坦然道：“家中众位娘子皆正当妙龄，大好年华如此抵命岂不可惜，倒是老奴我如今已是风烛残年，纵是死也不足惜。”
此言一出，顿时令昨日还在叱骂他的七位美妇纷纷惭愧的低下头去。
老道从旁伫立亦是连连点头，不无感慨道：“李家有你这般的忠仆，也是祖上的造化。”
又道：“既然如此，便是造化使然，老道我修行多年，顺应天命，也不能再推辞。”
“如此，便给你三日时间。”
此话一出，院内众人闻言皆是惊了一惊，诧异道：
“三日？”
“为何还需三日？”
就连那老仆也是不解，万分疑惑的问老道：“现在不行吗？”
老道闻言却笑了，说道：“你倒心急。”
继而又解释道：“但这还魂换命之术，且不说需得先将你家家主从坟中启出来，便说这天时地利人和，也是缺一不可。”
“再者，你如此行径实属忠义，老道我帮忙之余，也想匀你些时日，与家中亲友作别，这法事，便在三日后做罢，你且好好思量一下，世上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也好了却牵挂。”
老道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仆站在原地思虑良久，便也决定依他所言，与几位在世亲友妥帖作别。
如是，老仆简单收拾一番后，与几位夫人简单作别，出门去了。
最先拜访的便是家中亲友。
说来心酸，这老仆是自幼家贫，家中无米为继，是以才被贱卖到李府做活，换些银钱斗米好养活家中兄弟。
到如今，几十年过去，家中双亲早已亡故，余下的也只有些旁系子孙，平日往来不多，感情自不甚亲厚。
骤见他来，又见他一把年纪，还当他是被李家辞了前来投奔，各个唯恐避之不及，便是奉上了茶水，言语间也满是试探，多得是世态炎凉与心酸。
老仆人活半百，看在眼里也是了然于心，却并未多言。
只道自己与道士相约，要以自己的命去抵家主的命，令其还阳复生，此次前来，不过是与他们永久作别，叫他们不必心慌。
众人闻言这才长出一口气，接着便是吃惊与笑话，问他莫不是被痰迷了心窍，竟相信这以命换命之说。
然则嘲笑归嘲笑，却也是由衷的钦佩，自古以来礼教尊卑之下，忠心为荣，老仆能舍命护主，如何不算大义。
是以众人虽觉无稽，但也不好公然劝他打消这主意，便各自敬酒一杯，再洒泪送他离去。
如此一道走下来，便已是两天之后。
眨眼便来到第三日。
老仆已是将所有亲友都拜访了一遍，再无处可去，可离与那老道约定好的时日还有一天，于是略作思量后，便买上一把香烛纸钱，些许果品贡品，去往城外圣帝庙，预备为自己烧上一把纸钱，上最后一炷香。
话说这圣帝庙在长治县也算一座灵庙，庙里供奉的是南岳衡山昭圣大帝，乃是当地有名的神祇。
那老仆也是虔诚信奉了几十年，每逢初一十五，都必然要来上香，早成定例，如此不年不节的来，倒还是第一次。
又因路上耽搁了一会，到达寺庙时已是黄昏，庙中香客早已散了，偌大殿堂便只有他一人磕头上香。
他也不以为意，照例焚香磕头后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诵念道：
“老奴欲以一死换取我家少爷回魂还阳，以报先家主一饭之恩，信徒此来别无所求，唯愿圣帝能助那道士放回我家少爷，也就是如今家主的魂魄。”
言毕，老仆便又欲磕上几个响头，却在弯腰之际陡然听得大殿内传来“拖”的一声异响，抬头看去，竟见神像翻转，后面转出来个和尚。
那和尚一身僧衣褴褛，更有几处都残破打着补丁，双腿裤脚卷着，脚下打着赤足，且沾染了不少泥水，手持一只破木鱼，俨然似哪处深山里方才走下来的行脚僧人，甫一转出来，便歪头定定的瞧着他。
“高僧这是……？”
老仆几十年来常来寺庙，是以识得这庙里所有庙祝与僧人，却从未见过如此一号人，眼下被他定定的瞧着，不禁心里发毛，忍不住多问几句。
“高僧这是打哪来，又欲到哪去？”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奇的是，无论他如何开口询问，那僧人皆是不应，只托着木鱼定定的瞧着他。
老仆心头也是愈发古怪，当即起身便要离开。
那僧人却在此刻突然“拖”的一声敲响了手中的木鱼，对老仆沉声道：
“当真怪哉，你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还想着救人？”
老仆本都要走了，却被此话惊住，不由得觉着这僧人话里有话，忍不住转身询问。
“高僧此言是为何意？”
可那僧人却突然又不说了，只将手中的木鱼敲得拖拖作响，许久方留下一句：“满面妖气，大祸将至！”，接着便留下满头雾水的老仆，扬长而去，直教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仆站在原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欲离去，目光一转间，却见那僧人有个布包遗落在地上，便捡起来追了出去。
可也奇怪。
仔细盘算，他与那僧人不过前后脚出门，可等老仆抓着布包追出门去，茫然四顾，哪里还有那道士的踪影？
便是那双满是泥水的脚，也未曾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难不成这行僧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老仆拿着布包再三张望，才犯着嘀咕慢慢打开，便见里头包着两样东西，却是各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