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谁人能当
魏玉印在荆州当地武林之中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了，不仅是因为其行侠仗义，而且他距离宗师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他能踏出这一步。
有许多和他一样同为草根出身的江湖底层人士，魏玉印的身上寄托了许多身世简单的年轻人的对未来的期盼。
最近几十年，江湖上的最为杰出的年轻人，几乎无不是宗门子弟，出身草根，最后厚积薄发，笑傲同辈的故事已经太久没有听过了。
十余年前，二十四岁的魏玉印不负众望，修炼速度在周围人之中一骑绝尘，当他的好友还在为突破六重苦苦修炼时，他一早早的来到了九重。
很多人好奇他能否以同样快的速度达到宗师境界，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宗门弟子踩在脚下。
然而事与愿违，当年他有无数的追随者，随着时光的流逝，有的对他失去信心，有的困于柴米油盐，有的承认现实，放弃练武，甘于平庸。
魏玉印自然是不服的，他知道自己在进步，但距离那一境界还差一丝领悟。
今日的他已经不再年轻，可他想给年轻的自己一个回应，给当年相信自己的人一个回应：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错；我是在厚积薄发而并非泯与众人；出身寒微，也能踏足山巅。
将过往的一切尽收眼底，眼前的这个年轻姑娘看似柔弱，但身上所散发出的剑气之锐，比起当年的自己还要强上几分。
果真是少年天才，可惜，我未尝不是。
魏玉印运起内力，才动手就毫无保留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学：星离雨散，剑气从四面八方冲向封兰凤，仿佛要将对方撕碎一般。
封兰凤脸上看不出表情，横剑当胸，默默运气，以一及其刁钻的角度，一一化解了这次攻击。
“这么轻松就挡下来了吗？”
姜梅落听到看台下面有人失声惊呼，显然，这次攻击没能取得明显成效。
魏玉印并不意外，这一招本就没有指望能立功，虽然没有伤到对方，但封兰凤应付这一招时两人之间距离迅速拉近，随之两人缠斗在一起。
近身搏杀，这是速度与力量的较量，两人越打越快，手中的剑舞的密不透风，泼水难进，只要双方有一人反应慢上一拍，恐怕就要留下一道一辈子难以消除的伤痕。
两人身影不断错位，仿佛塘中游鱼嬉戏一般，看似优美，也只有场上的两人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其中凶险。
剑光闪烁，目不暇接，剑落声如秋雨落荷塘，叮叮咚咚不绝于耳。
这次，是魏玉印更胜一筹。
魏玉印咬紧牙关，虽然占得上风，但自己并不轻松。
以往自己占得优势之时，对手表情总是煎熬万分，苦苦支撑，但这一次，看不到对手的表情有何变化，要不是因为剧烈打斗封兰凤脸上微微泛红，他几乎以为对方脸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面具。
魏玉印感觉自身处于剑海之中，身如暴雨中的小舟，目光所至全是剑影，四周剑音呼号，无休无止，如若一招失误，必将万劫不复。
很强，这是魏玉印对封兰凤的评价，也许以她的天赋，加上魔宗的资源和培养，过几年自己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但是现在，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火树银花。
这十年来他未敢有一天停歇，招法上也取得长足突破，自己在原本那招星离雨散的基础上多次改进，创造出了这一威力更大，伤害力更惊人的招式。
这一招如烟火般绚烂，可封兰凤的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期望着能靠这一招一击制敌的魏玉印大惊失色，感受到左边的风声，慌忙以剑向左挡去。
怎么会这样？
这是魏玉印从未想过的结果。
挡的匆忙，余劲未消，魏玉印一退再退。
这是什么招法，记忆中从来没见人使过这一招。可根据记忆中的传闻，魏玉印立马叫出了这一招的名字：斗转星移。
她怎么会这一招，记忆中这招是魔教绝学之一，不能算是具体招式，这是一门身法，以让人难以反应速度出现在另一处地方，有资格修炼者寥寥无几。
但是这一招按理来说是极耗内力的，她为何能在交战这么久后使出这一招？
未等魏玉印想明白，随着体力越来越少，内力逐渐耗尽，招法逐渐凌乱。
封兰凤一剑隔开，剑稳稳的抵着魏玉印的咽喉。
剑尖已经刺进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魏玉印持剑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输了。”
封兰凤收起了剑，脸色依旧波澜不惊，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出她刚才那一战并不轻松。
“承让。”声音有些干涩。
这也是封兰凤登台这么久，第一次发出声音
魏玉印有些难以置信，但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底牌尽出，却还是败了。
这就是自己曾经自豪无比的天赋吗，怎么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如此不堪。
一道颇为落魄的身影跳下擂台，身形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见者无不惋惜。
直到他颤颤巍巍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有许多人没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昔日的一方青年豪杰，怎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莫不是施了什么妖法吧？怎么场上的情形打着打着就变了。”
姜梅落眼光从擂台上收了回来，看见周围众人眼神还停留在擂台上。
心里一阵好奇：不会除了我，每个人都获得了感悟吧？
徐叔先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姜梅落急忙凑过来问道：“你看懂了？”
“颇有心得。”
“咦，咋还装起来了，那我考考你，那魏玉印是怎么输的？”
徐叔脸上还是有一股莫名的肃伤：“不是输在天赋，是输在了底蕴啊。”
“底蕴？什么意思？”
“一个人再有天赋，也无法和一个宗门世世代代传承的积累相比，一个被历代魔教教主改进多次的功法，一门被几个天造之才共同研究出来的步法，一个魏玉印怎么能比得过。”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输在了功法和武技上？”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输在背景不如人，确实难以甘心，你看那小丫头，内力运用略逊于魏玉印，经验也不如。
但她功法优势太大，内力恢复速度远快于魏玉印，以至于魏玉印精疲力竭时，她还有足够内力施展那一招斗转星移。”
“那这么说来，像魏玉印这种出身普通的人，就没机会赢那些世家子弟、总门弟子了吗？”
“有些宗门传承千年，累积无数，经卷、兵器、丹药等等，很多东西你想都想不到。
真正好的东西都不会流入市井，因此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太平年代，门第之见愈演愈深，到了乱世某些人才会拉下面子，说是什么共挽天倾，同心协力克服困境，拿出些藏起来的武功秘籍分给众人，到了渡过难关，论功行赏的时候，又摆起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唉。
说起来对那些门派没好脸色，可练武之人有几个是向往自由才流落江湖的，江湖散人大多是没有被那些门派看上的失意人。
像咱们这种算是好的了，背后好歹有一个能算得上靠山的东家，碰上些事还能帮称一把。
魏玉印这种从头到尾都是孤身独行之人，走到这一步，没人不称赞他是真汉子。”
大约是说到兴头上了，不吐不快，姜梅落很少见徐叔说这么多话。
此时姜梅落经历事少，感触还未能有徐叔那么多，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台上那小姑娘，谁人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