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那个所谓的家
次日，徐亦晨走在江边的塑胶跑道上，感受着吹送过来的水汽。江上不时有柴油动力船驶过，将水天一色的静谧划破。
跑道内侧就是长风承建的别墅区——长风湖畔，这里是清一色的别墅建筑。
这片地皮十多年前曾经历过激烈的竞标，几大商业巨头逐鹿争雄，最终建设权才落在了徐荆手里。
徐荆对长风湖畔非常满意，他认为就是这里，见证了他成为房地产大亨。
他让长风物业把别墅区布置得周到漂亮，连跑道和住宅之间的狭小坡道都被种上了蔷薇。
白色的蔷薇盛放，却一点也点燃不起徐亦晨心中的热情。
他只记得，那年的江水很冷，他奋力地扑打，先是凄厉地尖叫，再后来他苦苦求饶，不断地认错，即使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徐亦晨扣响了徐家的大门，这个z市的钟鼎玉食之家。
“ 小晨，” 周婷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已经四十三岁了，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留给她的痕迹，果然，有些女人一辈子都会是少女，而少女，可能并不是完美的母亲，“ 你回家了？ ”
徐亦晨手握住门把手，玩味地打量着每个人。唇角不合时宜地向上咧着总比哭丧着脸好看，起码不会像个无人收留的丧家之犬。
“ 嗯。” 他回答道，鼻音扬了扬，一副不训桀骜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徐荆嘴角抽了抽，忍住什么都没说，和颜悦色地招呼徐亦晨坐下。
“ 呵，还得是徐家，椅子坐着就是舒服。” 徐亦晨把双手枕在脑后，懒散地把身体往后一靠，眼睛里满是戏谑，他就是想激怒他们，看看他们所谓的愧疚到底掺了几斤水。
徐亦晨的异卵双胞胎哥哥徐亦清拳头都要捏碎了，他痛恨这个身上和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家伙，这个一事无成却嚣张跋扈的废物，父母一再忍让，难道不就是因为他是个alpha
可自己却是个无用的beta，即使是哥哥，即使父母的宠爱大都给了自己，他还是做不到不记恨这个弟弟。他徐亦清明明头脑比他更发达、履历比他更精彩，却要甘拜下风？
“ 小晨，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家。” 徐荆面色灰暗地说，“阿姨，人齐了，上菜吧。”
徐亦晨耸耸肩，他只想吃饭，吃饱就滚。
瓷制的筷子碰撞着瓷制的碗具，空气里有呼吸声，有咀嚼声，却也具象地像坚硬的瓷器，那般的真空与沉闷。
“爸，妈，我吃好了。” 徐亦清实在忍不了了，抓起手边的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要离席。
“ 你坐下。” 徐荆看他一眼，把碗里的米饭拨到一边，徐亦清的脸僵了僵，只好再次坐下。
徐荆将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虾仁夹到徐亦晨的碗里，“小晨，多吃点，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徐亦晨笑了笑，没动那只虾仁，轻轻地用筷子把它拨到一边，“我喜欢吃虾仁，只不过是因为，那是奶奶做给我的。”
“ 小晨，” 徐荆把筷子放下，“ 奶奶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老街的房子，不再适合人住了，很多邻居都搬走了。”
“ 回家吧，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周婷攥住了徐亦晨到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回家吗？回到这里，回到从一开始就属于他的房间，干净整洁，床软得无限包容身体的形状。推开窗户，就是红色的塑胶跑道和青白色的江水。
徐亦晨没应，他垂下眼睛，把那只虾仁拨来拨去。
徐荆以为他听进去了，和周婷相视一笑了，“ 小晨，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想下个月把你安排到行政部做经理，你总在外面晃荡也不成样子，爸爸妈妈过去亏欠你的，一定补偿给你。”
欧式风格的装修，温馨明媚的灯光，色相俱全的饭菜，衣冠堂堂的父母和哥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像一个家，那么像。
“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徐亦晨喃喃地说，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因为你是我们的儿子，是徐家的血脉啊。”
“ 是因为哥哥这么多年还是分化不成alpha吗？” 徐亦晨微笑着看向徐荆和周婷，“ 是因为beta不能继承家族财产吗？可是你们不是更喜欢他吗？”
“ 徐亦晨！你别太得寸进尺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书没读过几本，高中都没毕业，天天就知道给徐家惹祸，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即使老天给你一副好牌，你这样的蠢货也只会打的稀巴烂。 ” 徐亦清再也忍不住，他那副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藏不住愠色。
徐亦晨不恼，只是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看着他哥，这个面上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家伙。
一股强烈的山茶花信息素爆炸开了，徐亦清再怎么骄傲也只是个beta，他招架不住徐亦晨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被巨蟒缠住了。
“ 够了，小晨！” 徐荆喊道，“ 我没想到爸爸妈妈的苦心你能记恨那么久……如果你实在不想在家里住，你也可以回老街，但公司的工作你一定要接受，爸爸希望看到你们两兄弟相互照拂。”
徐亦晨甩开徐荆那只抓住他的手，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徐荆，我不是你的试验品。”
徐荆听到那三个词，身体几乎在发抖，徐亦晨觉得好笑，徐荆是在生气吗？难道最该愤懑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 谢谢款待。” 他把椅子推进餐桌，轻慢地吹了声口哨。
“小晨，你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要不要留下？”周婷的脚好像种在了大理石面的地板上，她俨然是一棵树，她想亲近这个儿子，可又从内心畏惧他。
“ 我不习惯在外面睡，不过，大名鼎鼎的长风集团的钱，不赚白不赚。” 徐亦晨把外套往肩上一扔，跨步走出了大门。
“爸？你就放心把行政部交给他”徐亦清一脸不屑地问徐荆。
“ 只要他能回来，我们就有办法。”徐荆看着徐亦晨离去的背影，拍了拍徐亦清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