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银耳雪梨粥
外面夜寒露重,殿中烛火微弱。
桌面的那一大堆菜已凉了,早有人撤下去。这时候的桌面并无油污,瞧着干干净净。
只见桌上趴着个满身酒气的女子,眼睛很自然闭着,脸上红扑扑的,看样子是睡过去了。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在这殿中响起。
她身旁站着个白袍男子,正是太子江则玉。
太子殿下低声唤道:“白映。”
随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就出现在男子身旁。那女子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属下在。”
桃酿的清香已散去不少,但仍飘在空中,格外好闻。
太子殿下看了那熟睡的女子一眼,便低声说道:“以后你便跟着她吧。”
被唤作“白映”的那女子,是太子殿下的下属,许多年了。此刻一听这话,她抬头愣住。
但殿下的命令必须遵从,于是白映坚定道:“是。”
一阵凉风吹来,酒气消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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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东方破晓,鸟鸣啾啾。日头逐渐爬到日中,温柔炙烤着大地。
还在春里,却已显露出夏日的苗头。
太子寝宫。
那张古朴的雕花精致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
远远就瞧见,被子被踢落在地,白映走近收拾起被子,往木床上一看。
太子妃正四仰八叉睡着,那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
再往窗外一看,日头渐渐升起,已是午时。她没有叫醒太子妃娘娘,而是把那被子捡起来,轻手轻脚拍拍干净,再小心给太子妃盖上。
这被子一盖上,还在睡梦中的沈棠就感到浑身一沉,仿佛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她皱了皱眉,眼睛也不睁,一脚就把那“重物”给踢下了床。
见娘娘如此,白映头疼地又收起被子。
这般,今早已许多次了。
但这次又有些许不同,沈棠把被子踢下床后,“阿嚏——”一声,猛然睁开了眼。
看着这并不是很熟悉的木顶,再一个激灵坐起了身,看向眼前站着的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穿着简单,但看着气质不凡,恭敬地站立在一旁。还抱着一床被子,似乎正是她踢下床的那一床。
沈棠头痛欲裂,她揉了揉太阳穴,心知这喝醉了酒踹被子的毛病还没改。
她问那女子,“几时了?”
这一说话,声音沙沙哑哑,变了个样儿,可是惊了沈棠一跳。……是感冒了吗?
屋外日头正盛,白映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回娘娘,约摸是午时一刻。”
沈棠头晕眼花,加之嗓子也不舒服,等到白映报完时间,她才缓过来几分。
第一时间就是往四周望去——
陌生的陈设,陌生的……一切。再低头看看,她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我喝醉了?”沈棠拍了拍脸,她就是喝了几口桃酿而已。
太子妃娘娘说出这话来呆呆的,在白映看来,就还是没缓过神来,“是,娘娘。”
“我、我昨晚……?”她只记得豪气喝完一大口桃酿,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仔细打量一下,这真的是江则玉的寝宫!沈棠惊恐大喊:“难道我对他……!”
娘娘的话云里雾里,这声音一听就不对劲,白映皱了皱眉,“娘娘,您着凉了。”
经白映这一提醒,沈棠的注意力逐渐回归到自己身上,喉咙是火辣辣的疼,鼻子也是一抽一抽的,“好像是。”
“太子呢?”沈棠转头看向白映。
白映答道:“殿下一早就去上朝了。”
沈棠眼皮跳了跳,“你是?”
白映回话:“奴婢名叫白映,是殿下吩咐,来伺候娘娘的。”
“娘娘昨日喝高了。”
是喝高了,什么都忘了不说,现在还嗓子疼,腰酸背痛。
……等等!
沈棠两眼一黑,最糟糕的一个想法浮上心头,脸颊烧起来,却装作一本正经,“白映,帮我转告你家殿下,我会对他负责的。”
白映:“……?”
-
海棠居。
小院亭中,摆着一张木桌,那木桌旁坐着个女子。
女子用一床薄被包着自己,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看着可是十分惬意。
只见她身前的木桌上,摆着一大碗黑色的汤。
这黑色的汤还冒着滚滚热气,沈棠只是嗅了嗅,一股混合着各种药材的难闻味道直冲鼻中,还没喝下去,舌头就已发苦发麻。
沈棠皱起眉头,把那床薄被子往身上拢了拢,太阳暖和,此番下来,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点点汗珠。
但仍没有丝毫喝药的想法。
一旁站着的白衣女子见此,适时开口,“娘娘,再不喝,药就要冷了。”
那碗黑乎乎的汤,正是今日请了大夫,给太子妃娘娘开的风寒上火药。
沈棠又看了一眼,那么大一个碗,那样难闻,她犹豫着收回目光,“我还好,不用喝药了吧?”
话上是这般说道,但这声音却骗不了人。许是这几日思虑太重、麻辣不断,昨夜又喝了烈酒、踢了被子,今日的沈棠,脑袋昏昏沉沉不说,这声音也是嘶哑不已,带着股浓浓的风寒味。
白映上前一步,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用勺子搅了搅,让这热气再散散,温度正适宜。
白映把这碗药端到沈棠面前,无奈道:“娘娘,良药苦口利于病,得养好身子。”
这药碗刚一端近,一阵风过,那难闻的中药味就飘到沈棠的鼻腔中。
她眉头紧锁,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那碗药,“就没有蜜饯吗?”
光是闻闻,就这么苦,喝下去?那是会要她命的。
白映端着中药,听闻这话怔了怔,“蜜饯?”
沈棠偏过头来,见到这惊奇的表情,便不免问道:“是啊,药那么苦,吃蜜饯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又有点哑。
白映低下头,“以前奴婢待在殿下身边时,见他喝药从不要蜜饯,便以为……”
沈棠不忍心听下去,想着要做些甜食给太子吃,瞧白映说的这些话,听听都觉得可怜。
见娘娘没说话,白映又道:“听闻娘娘感染风寒,翠花让高厨子做了银耳雪梨粥,估摸着很快便回来了。”
银耳雪梨粥?那还成。
沈棠不仅是感染风寒,嗓子也上火了,火辣辣的疼,一咽口水也疼,她不想说话,于是朝白映伸出手。
白映回过神,忙把这大药碗递了过去。
沈棠一手接住药碗,那白气腾腾,苦味很重。
她一手捏住鼻子,闭上眼睛,狠下心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一碗苦涩的中药入喉,倒是温和暖胃,但舌头却已经发麻起来,而且这苦苦的药味,让沈棠一阵反胃。
一通喝完后,沈棠把那空碗交给白映,只见那碗中还有些药汤,再往底,就是细小的药渣了。
沈棠摆摆手,“拿下去吧,麻烦了。”
白映应声,“是。”
说完,白映就端着那碗退了下去,海棠居又成了只有沈棠一人的模样。
圆日卧在正空,暖着大地。如今正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想不久夏季到来,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沈棠便馋了起来。
“娘娘——”
沈棠靠在那木椅上,一听有人远远叫她,便抬头看去,只见那绿树之后,蓦地多出个身影。
正是翠花。
翠花端着一个托盘,正朝她这边走来,而翠花身后,还跟着方才拿药碗退下的白映。
“这是高厨子做的银耳雪梨粥——”
等到翠花走近后,沈棠才看清,那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碗,碗中是清香四溢的银耳雪梨粥。
翠花将那托盘放在桌面上,再小心端出那一碗银耳雪梨粥,放在太子妃娘娘面前。
她拿起那勺子,细心搅动起来。
随着翠花的搅动,那粥冒出更多的热气,不一会儿,便散到常温,能入口的状态。
翠花把这碗银耳雪梨粥端到沈棠面前,“娘娘,您近日风寒上火,正巧这银耳雪梨粥能补脾开胃、润燥清肠。”
看着那碗粥,新鲜的银耳搭配上雪梨一齐炖烂,放上冰糖,是用小火慢熬后才能熬成的状态。那上面的几粒枸杞,鲜红点缀白梨,更添美味。
最后再这用勺子一搅,粥汁透明,胶质粘稠,雪梨的清香和银耳的香味一齐扑鼻。
绝!
沈棠接过那碗银耳雪梨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这银耳和雪梨炖得极烂,入口即化,化作香甜。一口咽下,清香滑润,那火辣辣的嗓子似乎不怎么疼了,堵塞的鼻子也通了几分。
沈棠又喝了一口,头也不怎么疼了,不吝夸赞,“高厨子手艺不错。”
正好解了方才中药的苦。
翠花一听,喜笑颜开,连忙又说:“方才奴婢去取这粥时,听见高厨子一直在夸娘娘呢,说娘娘炒制的新菜品闻着特香,想来味道也是极好的!只可惜没能亲口尝尝……”
沈棠用勺子喝着这润喉的银耳雪梨粥,听见翠花这般说,领会些弦外之音,顺口道:“等我病好了,就把那些菜的做法写下来,你交给高厨子吧。”
翠花一听,可感激了,“多谢娘娘。”
这下府中的下人也能尝到那美食!她眼睛都亮了。
沈棠又说:“高厨子的手艺是极其好的,若得空了,我也需要向他学几招。”
话说到这,沈棠忽然抬起头来,看向翠花,再看看翠花身旁沉默站着的白映。
一个想法冒上心头,沈棠笑起来,放下那碗粥,“翠花,你这名字也忒难听了,之前取椿芽你不喜欢,就晾在那没管。”
又瞧了瞧白映,沈棠收回目光,看向翠花,“以后你便叫‘白梨’可好?”
取自银耳雪梨粥。
翠花一听,忙笑着行礼,“多谢娘娘赐名!”
这一个小插曲过后,白映眼尖,看见那院门口站着个白衣身影,于是便站了出来,犹豫着说:“娘娘,殿下来了。”
沈棠端起那碗粥的手一顿,往院门口望去,脸颊再次烧红起来。
她大喊:“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