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椿芽炒蛋
阴云将天压得更低。
树叶动了动，扑棱着飞出几只鸟，再抖落几片叶子。
太子府，书房。
“吱呀——”门被推开。
穿着暗蓝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恭敬低头，“殿下。”
“殿下舟车劳顿，未曾用膳，属下方才已经招呼高厨子那边……”
“不必。”
这声音如玉碎般，温润又清冷。
太子殿下今日穿着白袍，从这方看去，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背影，瞧着倒是文质彬彬，如君子般。
不愧对京城人称赞，传闻太子殿下貌如天神，温润如玉，文能写诗作赋，武能上阵杀敌。
再瞧瞧，或许是春日到了，殿下也不似那般冰冷，说话间似乎能感到他心情不是太差。
常松微微抬头，愣住。
他看向殿下，“是。”
“将密报送过来。”
“是。”
殿下的语气依旧平静毫无波澜。
想起方才去招呼高厨子时，见着赵嬷嬷。
赵嬷嬷同他说：“没想到殿下今日便回来了，太子妃那边老奴实在是忧心不下，但也不去叨扰殿下了。林小子，若是得了空，你同殿下说说此事。”
常松一阵头疼。
殿下今日穿的白衣。
他便冒着胆子问：“太子妃那边……”
一个眼神瞥来，在这初春，又如倒春寒般，让人寒彻。
常松浑身一冷，忙忙低头，“属下多嘴。”
江则玉收回目光，并未在意，他拂了拂衣袖，这白袍毫无花纹，瞧着怪好看的。
只是那黑眸中，如同一滩死水。
仅一个眼神。
像是一阵寒风袭来，打散春日盛开的花儿，零落成泥。
常松便知晓。
“是。”
-
大厨房这边，高厨子见那小丫头还在吃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根本不甚在意！
高厨子气哼哼走上前，嚷嚷，“奇了怪了，这府中新来厨子也没人给我说，你这小女娃挺厉害？”
“以后我第一大厨的身份难道要让给你？”
厨房前的小马扎上，那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仍在吃面，听见高厨子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站着的翠花急了，小脸涨得通红，她往高厨子那迈出一步，叉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高大厨！她可是……”
“我可是新来的厨子呢！”
刚好吃完最后一根面条。
沈棠端着碗，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把那空碗给翠花手里一放，给翠花使个眼色，“是吧？翠花儿。”
“啊……是，是的。”蓦然接住那碗，翠花盯着太子妃，她倒是个机灵的，脑子一转弯就明白其中意思，也笑着说：“还是专门请来府的大厨呢！”
“现在这世道！”听见那两人的对话，还有那挑衅的语气，高厨子两眼一翻，眼前一黑，他捂住胸口，痛心疾首，“这后辈……气煞我也！”
“一府难容二厨！不如我俩今日比比？瞧瞧谁才是真正的大厨！”
高厨子实在郁闷。
门下也收了几个徒儿，但都是打下手的。估摸着太子殿下要回京，他便亲自和那几个徒儿出去采购食材，这一回来，厨房就大变天啦？
那就必须比比！他不信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高厨子又想放狠话，但就在此时，一个徒儿小跑上前，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他顿时收起脸上的玩闹之情，正经严肃道：“小六，把那新鲜羊骨清洗干净，待会儿我吊高汤。”
“好嘞。”被叫做小六的小厮正是他的徒儿之一，应声就去准备食材。
高厨子这才看向沈棠，表情恨恨，“要给殿下备膳了。下次再比。”
“对了。”空气中还回荡着辣椒的香气，高厨子吸了吸鼻子，走近翠花儿，看见那碗底的红油，惊奇道：“啥玩意这么香？”
“莫非是这红油？”
那碗底还有片片辣椒粒，闻着真让人食指大动。
不愧是大厨，高厨子很快便想起，那红辣椒面。
“干辣椒面。”沈棠道。
幸好当初设定大晋王朝什么都有。也包括辣椒。
高厨子一听，连忙拿过那碗，啧啧称奇，“这新奇玩意真不错。”
辣椒是从临城周边的小城传过来的，时值京城中人没有吃这新奇东西的习惯，又是前不久，他决定买点辣椒面研究好吃的。
没想到这东西还有这种做法。
“厉害厉害啊。”
旁边又有小厮再往厨房搬东西，都是新鲜的食材。
沈棠只瞧了一眼，便看见一个小篮子，她叫住那人，“等等。”
连忙走过去，低头一看，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是香椿。
沈棠用手拨了拨。
那嫩芽可人，红紫中又带着翠绿，带着露水，一看便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格外诱人呢。
“这些香椿给我吧。”她对小厮道。
那小厮抬起头，见到眼前女子一笑，如同这春日的花儿般娇艳，他顿时晃了晃神，点头，“可是，可是这要问高厨子……”
翠花连忙走上前，拿过那篮子，“我是娘娘身边的丫鬟，先前娘娘吩咐我，若是有香椿，便留下。”
一听是太子妃娘娘吩咐的，那小厮便退下了。
“给。”翠花将篮子递给沈棠。
沈棠抬眼看去，笑了笑，“你叫翠花吧？”
翠花一愣，“娘娘您不是知道吗？”
“这香椿看着忒嫩，不如就做个椿芽炒蛋吧。”
翠花听见娘娘这般说道。
可是这和她是不是叫翠花，有什么关系呢？
但下一秒，翠花就知道为何了。
只听娘娘轻笑一声，脆生生说：“翠花听着也太难听了。不如你就叫椿芽吧！”
“娘娘……”翠花蓦地抬头，眼神带着难堪，“这……”
“哦？不好听吗？”接过装满香椿的篮子，沈棠闷闷地自语，“那你就叫炒蛋吧！”
翠花：“……”
-
初春的夜来得也早，白日里阴沉着的天，不一会儿便黑了下去。
苍穹中不见星月，黑沉沉一片，仿佛谁将墨水泼洒。
太子府。
书房。
房中透出点点灯火，枝丫的残影落在青石上，朦胧几分。
夜里有风，风一吹，那残影便晃动几分。
有些冷。
那院门被轻轻推开，夜色中，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挎着个木篮子，轻手轻脚走进这里。
夜里很静，她一路走到书房前，脚步声不断。
“咣咣——”
女子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下一秒，她便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房空荡荡。
人呢？
夜里风大，她转身关上门。
就在那一瞬间。
只觉脖颈处一阵冰凉。
沈棠蓦地抬头，眼前多了一个白影。
那人手执毛笔，笔柄正抵在她要命处，冰冰凉凉。
昏暗的灯光下，沈棠抬头，看见那清瘦的下颌。
再看过去，那人面如白玉，凤眸狭长，只是眸中有一丝……杀气。
江则玉冷冷道：“作甚。”
“！”沈棠鼻尖一酸。
那么凶干什么！
你都是我写的！那就看谁更厉害！
沈棠故作娇弱，好容易挤出一滴眼泪，“夫君，我来给您送饭呀。才几日不见，夫君当真把我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