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草木中蕴藏着的微弱灵力，和修行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士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那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要是不争不抢，就会死。当时就是这样，争夺，厮杀，死亡日复一日的上演，血流成河、遍地枯骨，真可谓人间炼狱。
数日后，宗门中人重新回到那座小城，在尸骸堆积的小山里，找到奄奄一息的梅远，将他带了回来。
自那之后，引灵大法便成禁忌，再无人提起。
后来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所有人都以为，连梅远本人都放弃引灵大法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他爆体而亡的消息。
因为吸食了过量的灵力，身体无法承受重负，最终，他也死于引灵大法。
当真是报应，你说，好不好笑？”
讲故事的人声音微微发颤，借着月色，张凌寒看到她的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哑声道，“这个故事，开篇还不错，结局却没什么意思。”
“一个有关引灵大法的传说罢了，你也可以当作是我为了阻止你修炼，编出来吓人的恐怖故事。”
他一只手垫在脑后，半倚在石壁上，看着山洞洞口处倾洒进来的如水月光，淡淡道。
“梅远懂得术法，却不懂人性，他输在此处，我同他不一样，不会步他后尘。”
她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欲语还休，便又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也许吧，累了，睡觉！”
夜间的山间下了寒气，沈樱喉头痒的很，咳咳几声清嗓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
脚畔蓦的升起一簇火光，二人的影子被投在石壁上，洞中渐渐暖和起来，让人睡意沉沉。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没那么曲折，就是一个普通的修道小男孩儿的故事。”
沈樱哼哼两声，似乎已经在半梦半醒间了，张凌寒也不在意，兀自讲了下去。
“小男孩儿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因为他有疼爱他的爹爹和娘亲。
爹爹呢，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修士，经常在外除妖。
而娘亲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总是陪在他身边，会给他煮喜欢的小馄饨，缝制暖和又好看的新衣裳。”
他讲故事的时候，温柔的声音磁磁的，很催眠，少女的背随着浅浅的呼吸规律的起伏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小男孩儿的父亲对他很严格，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厉害的道士，小男孩儿也这么想，因为只有成为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才能和爹爹一起保护好娘亲。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努力的练习功法，努力的修习灵力，但等他成了家族中最厉害的小道士，娘亲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开心。
后来，父亲在一次外出猎妖的活动中去世了，舅舅将他和母亲接了回去。
从那以后，他住上了奢华的大房子，穿上了华美的衣裳，学习着最上乘的功法
他却并不开心，因为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的笑容了。他只能更加努力，希望能够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他的母亲。
但舅舅家的兄弟们都不喜欢他，尤其讨厌看到他努力的样子”
他半垂眼眸，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遥知剑的剑穗，半天没听到后文，沈樱嘟囔了一句，“然后呢？”
他眉间一颤，阖上双眼，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接着讲道。
“然后啊，他们就孤立他，不让任何人同他一起玩，还把他的东西藏起来捉弄他。
但舅舅可怜他，总是会帮着训斥兄弟们，不仅如此，舅舅还悉心教导小男孩儿修行，教他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对他很好，像个标准的慈父，但小男孩儿的心里始终明白，他不是爹爹。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啊，舅舅一直都不喜他平庸的父亲，觉得唯一的妹妹跟着他受了很多委屈。
而父亲就是为了在舅舅面前出一口气，才会孤身上路去挑战那只为祸一方的大妖，最终不敌…丧生虎口。
娘亲一直认为，这件事是舅舅的错，她不能原谅舅舅，也不原谅什么都没觉察到的自己。”
“那小男孩儿呢，他觉得是舅舅的错吗？”她听这故事，听着听着来了精神，追问到。
张凌寒轻轻摇了摇头，又想到她看不见，说道：“小男孩的想法很简单，是妖怪杀了爹爹，所以这一切都是妖怪的错。
他要把妖怪杀掉，给爹爹报仇。
那些在南征国潜伏，隐匿着的妖怪，做了多少恶事，又有多少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在他们手下死去。
他日以继夜的修行，最终，凭借着一人之力战胜了那年杀害父亲的大妖，完成了父亲没能完成的事。
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还有许多更加强大的妖怪在这世上盘踞着。
其实从被舅舅接回家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自那以后，他不只为自己而活，也为母亲而活，为了整个家族而活。
手持利刃的强者在被弱者仰望尊崇的同时，也是理所应当去保护他们的。
所以，他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变得比从前的自己更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这样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东西。”
这就是你如此渴望力量的理由吗，张凌寒。
或许是这番话里的神性光辉太过耀眼，她忍不住嘲道，“救世，护苍生，张凌寒你这个人真是的，你又不是神。”
对啊，她才是神。的确，神爱苍生，爱他们所创造出的一切生灵，但即便是神，也救不了所有人。
他听了她的话，也不恼，讲话音量还是低低的，但温柔且坚定。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凡人，但那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明知力所不能及，还要坚持，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也许是觉得与他争执无甚趣味，女孩儿没再搭理他，一动不动的闷头睡觉，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张凌寒勾唇，轻声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