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哥也是老倒霉蛋了
沈樱偏头看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秦一遥略微抬头作思索状,“别人常说凌寒是中天府张家的公子,却不说他是中天府的少主,这事儿你应该也晓得吧?”
沈樱点点头,这个确实挺奇怪的。
“其实啊,凌寒并不是中天府现任家主的儿子,他母亲是家主的妹妹,也是上一任老家主唯一的女儿。
老家主对这女儿疼惜的要命,后来她要成亲,老家主就说了,“成亲可以,你这夫婿得入赘我们张家。”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可是没想到,后来这事儿啊,还真的成了。”
秦一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那张家小姐天资不错,可找的夫君却修为平平,原本凌寒出生时也不被看好。
哪晓得,后来他竟在张家宗学中崭露头角,甚至压了嫡系的那几个孩子们一头,搞得他舅舅,哦,也就是现任的张家主心下不悦。”
沈樱疑惑道,“那为何我听那些传言说,他日后是要继任张家家主的?”
“嘘!”秦一遥看了看榻上的人,压低了声音,“这就是后面发生的事了,话说,那张家家主的儿子在一次猎妖行动中下落不明,中天府寻了几年都没寻着。
但这家主之位后继无人怎么能行!于是呢,他们就打起了凌寒的主意。不过,一开始他爹娘好像是不同意的,他那家主舅舅便也没多纠缠。
哎,再后来啊,他爹出了意外孤儿寡母的没人照料,张老爷子便做主将他们娘俩接了回去,凌寒的舅舅也把他当亲儿子养着了。”
“哦,原来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沈姑娘,是我的故事讲得不够生动有趣,还是剧情不够跌宕起伏,你这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秦一遥苦着一张脸,好像有些挫败的样子。
沈樱轻笑出声,“故事讲得不错,有说书先生那味儿了。”
秦一遥挠挠头,她这到底是算夸奖呢,还是挖苦呢?
“好了,不与你多言了,我还要去看大哥呢。”她一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腿好像没那么麻了。
“行,我们家二长老在他房中照料着呢,凌寒还没醒,我就在这儿看着他,便不与你一同过去了。”
“好,”沈樱向外走去,随手关上了门,将夜间的寒意挡在外头。
她又走出几步,双脚发软,便顺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闭了眼捶捶脑袋。啊,头好昏呐,心跳的速度好像也变慢了,她的眼前直发黑。
果然,元神出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刚刚在张凌寒的心境里被捶打的那几下,估计要休养好一阵子了。
吐出一口长气,她用手拍拍双颊,让面色变得红润些,可不能让老爹发觉异常,不然他又要担心了。
七弯八拐的走到哥哥房前,两名弟子在门口把守,见到她来,两人喊着,“二小姐。”
北方的天总是黑的很早,此刻,庄内的灯笼都已经点起来了,兄长的房中也发出暖黄色的光。
眼前的木门并不隔音,沈樱轻轻叩门,开口问到,“兄长歇下了吗?”
“尚未,进来吧。”
她的手搭在门上,顿了一下才推开,房间里烧了炭盆,很暖和。左手边是一张雕花大床,兄长倚坐在床上,右手边是一名身穿绿衣的老者,正在拾掇他的银针。
沈樱看着他,想来这就是秦一遥口中的“我们家二长老”了吧。二人视线撞上,沈樱礼貌性的对他点点头,反身关上房门。
话说沈樱和这原主的大哥沈仪,当真是没打过几次照面,一来呢,她从前总借口病着,宅在内院,甚少外出。
二来呢,她附身过来的这段日子,大哥都在为婚礼奔走,也实在是没什么闲心老是往妹妹院子里跑。
要说这第三嘛,自然就是因为沈樱有意避着了,虽然她可以读取原主的记忆,但完全装作另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因此从前的那些熟人她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除了,实在躲不过的一号粘人精--沈梨梨小姐。
她关好门,磨蹭的到哥哥床前坐下,她没去直视沈仪的脸,眼神胡乱的飘着。哥哥的这双手生的还挺好看的,握着那书卷,手指瘦长挺直,一点都不像个习武之人的手。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局促,沈仪率先开口,“听说,你昨日灵力消耗过大昏倒了,现在好些了?”
他讲话的声音温温的,沈樱顺势抬头,撞进他棕色的瞳孔,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呜呜呜,大哥,你也太温柔了吧,明明现在最惨的是你啊,金丹都没了,还在担心我的身体
“昨夜睡了一觉,如今已经没事了。”
沈仪看她脸色确实还好,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接话,一旁的炭火突然烧的“噼啪”一声响。
身后许久没闹出动静的秦家二长老似乎也受不了这样尴尬的场景,走上前来,手上端了一碗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汤药。
“沈公子,是时候了,把今日的这第六剂药服下,就差不多了。 ”
那汤药看上去黑乎乎的,隔了好几米的时候沈樱就闻到苦味,脸都皱了起来,沈仪接过,一仰头,将那汤药尽数倒入口中,神色未变。
秦二长老待他喝完,上前取回他手中的空碗,站直了身子,“如此,沈公子的身子尚未痊愈,还是早些休息,老夫就先告辞了。”
沈樱站起身来,沈仪也对他拱手,待那长老离去,沈樱开口问到,“哥哥不觉得这药苦吗?”
“还好。”
闻着都难以下咽的,你喝的时候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咱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味觉是不是出了啥毛病啊?
难道是花融那一掌的奇效,不过喝药不怕苦这种倒还也还不错,但是吃饭也吃不着香了啊
沈樱开始胡思乱想,思绪越飘越远。
话说回来,不是沈老爹约了我在这里见面的嘛,不会是刚才在张凌寒那边搞晚了,我们两错过了吧。
“兄长,在我之前,父亲可曾来过?”
“未曾。”
这样啊,那就奇怪了,是在跟花旗王商量什么事情吗?对了,花旗族!
“哥哥,我刚刚去见了那花妖,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刚刚尽着那些子没有油盐的话讲了半天,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沈仪动作一滞,尾音有点发颤,“她还好吗?”
沈樱想到花融被穿魂钉钉住,满身血污匍匐在地上的模样,不过现在已经被劫狱了,应该不会比关在水牢里更惨吧。算了,她已经被劫走的事情还是先别告诉哥哥了。
“唔,好不好的谈不上,只能说是还活着。”
他的嘴抿成一条线,似乎在克制些什么,等等,怎么沈仪对她在婚礼上妖化暴走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沈樱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哥哥从前就知道她她是妖?”
“是。”
他痛苦的阖上双眼,手指抓紧身上的那床薄被,十分用力。
“那哥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的?”
“自她入固北山庄那日起。”
这好像跟我听的故事版本不一样啊,难道不该是努力苦修的外门女弟子通过自己的勤奋,拼搏到门派的顶端,与梦中情人家主之子站到一处。
然后二人并肩作战,你侬我侬,又打来打去,情深义重,最后终成眷属,成亲之后完美大结局的庸俗套路吗?
这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可太大了,沈樱满脑袋问号,不知道该先从哪个开始问起。
“她心地善良,此番种种必然是为奸人所害,非她所愿。”
听到沈仪这样说,她突然想到在张凌寒心境中看到的那些,道门中人对妖的怨恨是从小就灌输到骨子里的,难道真的会有人的心中对妖毫无芥蒂?
“哥哥为何如此笃定,她,可是妖啊?”她仔细观察着沈仪的神色,开口试探道。
“她也是我的妻。”
沈仪眼神坦荡,所言至诚,他讲话的音量不高却字字坚定,掷地有声,也敲打着沈樱的心。
从沈仪房中出来的时候,夜已深了,她拢拢自己的衣裳,打了个冷颤,向外走去。后面又与哥哥说了几句没油盐的话,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金丹的事情。
父亲派了人前来通报,说是有事耽误,今日太晚便不过来了,还嘱咐着让沈仪早些休息,她也借故脚底抹油的溜了。
抬头看看,今夜月朗星稀,早上密密麻麻立于天空中的花旗族人此刻都已不见踪迹,哎,至少是免去了一场大战,少了些无谓的牺牲。
不过,相比花旗族,那些看不到的敌人,才更令人生畏。
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那个黑袍子怪人的动作这么大,却瞒过了创世局这么多双眼睛,只怕他背后的势力,不仅是在这片东盛大陆,连上头都有啊。
救命啊,这怎么斗得过?我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奇怪的疯子在这世上为非作歹。
话说,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