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尸体面前打辩论你礼貌吗
恒山南段,夜晚的森林,安静的很诡异。
妖兽们活动的痕迹确实是减少了很多呢。
19461,不,现在该叫沈樱了,暗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耸耸肩抖掉黑色大斗篷上落的雪。
这具身体还真是差的出奇,调养了这许多日才勉强好些,沈府又宵禁森严,光是探路都花费了许多功夫,是以拖到这时候才有机会来到这恒山南段实地考察。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可恶,之前怎么一点苗头都没察觉到。
嗯?灵力波动?
虽然很微弱,但是这样的灵力与这片林子的气很相似,应该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没错了。
她纵身一跃,单足而立于树梢之上。
还真是站得高望得远,视野不错,阿嚏,好像也更冷啊,这半夜的风还真是吹不得。
找到了。
三尾炽焰狐,这是恒山南段常见的一种妖兽,妖力并不强大,因而聚族而居,鲜少会有小狐狸单独行动。
那小狐狸似乎还带些残疾,一只爪子贴着身子蜷缩不动,下腹的毛被融化的积雪濡湿,原本好看的红褐色沾上了些青灰的泥土。
此刻它正埋首于一具男性尸体中大快朵颐,享受着自己美味的晚餐。
沈樱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到脑子里好像有些什么以前被忽视的东西正在串联,慢慢的就要连成一条线,还没等有什么成型的想法冒出来,她的思绪就被突如其来的四道白光给打断了。
不过瞬息之间,刚刚还在愉快进食的小狐狸被符纸制住,变成了个被钉在地上的大字型,正龇牙咧嘴的挣扎着。
沈樱定睛一看,好家伙,哪儿来的臭有钱人,一下子甩出四张定神符,这要是换成银票,都够去香玉楼吃上小半个月的了。
还未及多想,又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直指小狐狸的要害之处,沈樱抬起右手,轻喝一声,“去!”
只见一圈状法宝化作一道紫光旋转着飞出,与凌厉的剑气相撞,替那小狐化去了这致命一击。
好剑!这一击灵力精纯,出招利落,是一招毙命的打法。沈樱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向西南方上空望去。
来人身形颀长,御空而行,寒夜里的山风风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背景是一轮圆月,月色清冷,他逆光站着,叫人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朗声问道,“什么人?”
发着紫光的圈状法宝悠悠落回沈樱的掌心,她口中喃喃,念了个诀安抚着微微发颤的芙蓉鸣凤环。
那来人见她并未回话,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在下见姑娘亦是修道之人,为何方才见那妖物行凶却不施以援手,只作壁上观?”
还真是正派人物出场的惯用台词,事情始末都还没搞清楚就开始咄咄逼人,面对这样的质问,沈樱略一挑眉。
“这话说的好笑了,天下的闲事这样多,我又怎么能件件都管的过来。倒是阁下,方才那小狐不过是在享用它的晚餐,又何罪之有,还引得阁下使出了那样厉害的杀招。”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应答,一时语塞,沈樱自树梢落下,来到小狐狸身边,伸手为它撕去定身的符咒。
“三尾炽焰狐,原本是这一带十分常见的群居动物,因其皮亮毛顺,品质上乘,十分不幸的成为了南真国夫人小姐们最爱的围脖原料。
近年来由于人类的大量捕杀而数量锐减,十不存一。
这小狐狸,家中原有兄弟姐妹一十八只,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其余骨肉血亲皆亡魂于那猎户的屠刀之下。
你知道吗,为了保证皮毛的质量,人们会生剥其皮,狐狸们最终会因为血液流干而痛苦的死去。
如今这猎户死于他爪下,一命抵还,又何尝不是了却了一场冤孽。”
身上的桎梏被解除,小狐狸重获自由,沈樱站起身来,目送它消失于墨色的森林深处。
一时安静,只听得风吹过树梢,枯枝相互碰撞发出的噼啪声。
“如此,倒是在下鲁莽,不知个中缘由便妄下判断…”
沈樱听着笑了起来,转头打断他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抱歉,毕竟刚刚那些话都是我现编的。”
“”
收敛了笑意,沈樱正色道,“虽然刚才这个故事是我编的,但人类对妖怪的大肆屠杀这些年确乎愈演愈烈,就你我闲话争执这几句的时候,亦不知世上又有几多妖正在被捕获和残杀。”
话毕,沈樱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与她继续争辩下去的意思,心生无趣,便唤来了宝剑,预备打道回府。
“姑娘留步,”那人顿了一下。
“诚然,姑娘所言自有一番道理,但在下却不敢苟同,这样的想法未免过于冷漠。若不能护众生,你我又为何执剑?若见他人于危难而不施以援手,与施暴者又有何异?不过,是未出手的帮凶罢了。”
听听,多么正气凛然的指责,真是个说教怪,除妖卫道、庇佑苍生,好像是挺伟大的,但鄙人可没那种追求。
感应到林子的外围出现了属于人类的灵力波动,沈樱想着这次秘密夜行本就冒着许多风险,万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不能与他纠缠了,当下心念一动,她便御剑而起,向着沈府的反方向飞去。
可恶,这样不就表现得像是因为辩论不赢而落荒而逃的样子了吗!
沈樱后知后觉的懊恼起来。
另一边,张凌寒眼见那女子突然御剑扬长而去并未加阻拦,看着她向恒山更深处飞去,自己也撤了飞剑落入林中,走近那猎户的尸首。
被狐狸啃咬过的手臂已然面目全非,但躯干部分仍是完整的。奇怪,怎么没见到身上被妖物袭击后留下的致命伤,还有这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腐臭味。
几道御剑而来的金光在他身边停下,为首的少年剑眉星目,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着淡绿色的长衫,衣领袖口处都用着同色的丝线绣着复杂的纹样。
他挥袖收了仙剑,几步走上前来,似乎是嗅到空气中腐臭的气息,眉头一皱,“凌寒,你这是?”
“方才感知到这个方位有妖力出现,便想着来探查一番,终究来晚了一步,没能将这人救下。但我觉得这尸体有几分古怪,似乎并不是被那…小兽所杀。”
张凌寒想着,将一声妖物吞入腹中,换了个听上去没什么攻击力的叫法。
绿衣少年俯身,掰开那人的眼口鼻,后又扯开他胸前的衣襟,就着月色,可以看出尸体大部分呈现青黑色,还有几处红肿,像是被拳头击打所致。
皮肤还微微有些弹性,还算完整的另一只手上指甲发黑,脸部紫灰色,死者的神态却是一派平和。
“你也不必自责,看样子,这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此处气候寒凉,有利于尸体的保鲜,不像在外头一样腐烂的那么快。身上除了手臂的啃咬之外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外伤,还有这身上的青黑,应该不是兽类所为,怕是中了毒。”
这绿衣少年出身青囊谷秦家,秦家以医术超绝名冠天下,家中子弟皆自幼修习岐黄之术。
若他的判断没错,这人是因毒而亡,那,刚刚岂不是误会她了。
“可能看出是中了什么毒?”张凌寒开口问道。
秦家小子又看了看那猎户的尸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儿,冲他摇了摇头,
“有很多种可能,我对恒山这边并不熟悉,此处各类物种聚集,有毒之物更是不胜凡举。尸体上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外伤,有可能是误食了什么花草,也有可能是吸入了林中的瘴气,被什么毒蛇虫蚁之类的爬过也是有可能的。”
张凌寒闻言不语,轻叹一口气,人的生命,有时候还真是脆弱的可怕。
这么想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破金符,在一旁的空地上打出一个土坑,将那猎户的尸首好生安放了进去。
至少,入土为安吧。
“好了,出发吧。”
几只飞剑凌空而起,化作几道颜色绚丽的光,朝着固北山庄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