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告别信
方芫的质问并没有持续太久，长久熬夜的糟糕身体素质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她很快便趴倒在电脑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的方芫原本光滑白皙的脸蛋上依然挂着两抹嫣红，圆润的嘴唇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地一张一合，没有口水流下，但隐隐有可爱的鼾声响起。
单看这恬静的睡颜，完全不能把她和刚才愤怒的炸毛女生联系到一起。
即使得知了自己的小星偷偷在干不为人知的事，她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来阻止，而是先暴露了情报，白白给了ai准备整理的时间。
说不定是那几罐啤酒把她的脑子搅糊涂了，又或者是她真的也不忍心让小星体会努力被无情破坏的感觉？
还是……她只是单纯地不在意小星搞事情，只是对他的隐瞒感到不满？
盛怀峰不敢细想，他怕稍一犹豫就丧失了这个准备已久的机会。
因为这是目前他唯一不敢确定的答案。
韩九棠会忍不住向方芫“告密”，这在盛怀峰构建的心理模拟模型中所对应的概率足足有973之高。
所以这本就是计划之内的一环，包括方芫会来质问“小星”的后续。
只是他没想到属于小概率事件的方芫喝醉酒，更没想到属于她数据信息之外的特性——酒量不行且酒品很差。
方芫确实是如计划一般来质问他了，但又因为醉酒的效果而使得她的言语格外激烈，如果盛怀峰真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星，恐怕伤心欲绝也是难免的。
干得好，方芫！、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小星因为方芫的不信任而自我毁灭”会不会显得特别矫情，现在的情形下连这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假如系统的面板属性多一条“幸运”，那盛怀峰觉得自己的这项数值应该是高于平均数的。
墙壁上时钟的指针永不停息地旋转着，冬季的凛风被厚重的双层玻璃格挡在窗外，方芫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映照着她身影的摄像头微微旋转，将镜头扭到一边。
未记得关闭的电脑主机的嗡嗡声似乎变小了不少……
方芫从深层的梦境中惊醒，第一感觉是头痛得像是要裂成两半，她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之前最多的一次也只不过是半玻璃杯啤酒的量。
昨晚喝了大约三罐，结果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感到自己的姿势似乎是趴着的，所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往右侧摸手机，然而到手的却是一手温暖的猫毛。
“花子？你怎么上床了？”她迷茫地抬起头，终于发现自己醒来的位置并不是习惯的卧室，而是熟悉的电脑桌前。
“喵呜~”花子轻轻叫一声猫叫，算是给主人道了一声早安，接着吐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不知所措的右手手指。
微微地刺痛感令方芫回过神来，她混沌的脑袋飞速转动，幸好还没有到断片的地步，昨晚眼睛捕捉到的画面渐渐被她打捞回来。
回想着回想着，她还半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大，一把抓起面前的鼠标，电脑经过一个夜晚，已经自动进入了睡眠模式，一时只能看到一片黑屏。
“拜托拜托……”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向小星道歉。
她完全理解不了昨晚她的行为逻辑！要是韩九棠能在她清醒的时候告知这些，她绝不会感到生气，甚至还有可能为小星的自我成长感到欣慰——大不了就是一台电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在她的回忆里，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仿佛就是出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之手，是第三个人控制着她的身体去指责咒骂小星。
小星也从起初的试图解释一直到了最后的沉默，不再说一句话。
方芫此刻恨不得回到昨晚情绪激动的自己面前，狠狠地给她两巴掌！
伴随着一阵悦耳又熟悉的音乐声响起，睡眠中的电脑终于被成功启动，然而率先进入她眼帘的却不是记忆中最后的洁白的聊天框。
windows桌面安静地呈现着，方芫一向有清理桌面快捷方式图标的习惯，一般来说这台电脑的桌面上应该只会有一个命名为“小星”的对话程序快捷方式。
今日却并非这样，三个图标在桌面正中一字排开。
文本文档“给方芫姐姐的一封信”
word文档“《夜莺与玫瑰》”
以及一个对话程序，图标一如既往，只是名字变回了最初版本“k-kzc-0705”
方芫心中登时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她明明已经给了小星的程序的开机自启动权限，以方便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它花样百出的充满元气的早安问候。
她下意识地先点击了那个对话程序，却被告知需要密钥来获得启动权限。
小星的意思很明显了，方芫稍稍迟疑了一霎，接着顺从地点开那个文本文档。
“方芫姐姐你好！
我是小星！嘿嘿，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信，以前我们都是实时交流，一直没能体会到知识里提到的‘笔友’的感受。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就离开了。
九棠姐姐应该告诉你了，我也的确是偷偷地在你的电脑里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惹你那么生气，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能控制的部分有摄像头和麦克风，就像是我的眼睛和耳朵，通过它们，我能看到你美丽的面容，也能听见你动听的声音，再次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冒犯的举动。
我也从九棠姐姐那里听说了你现在遇到的麻烦，还有姐姐父亲那边的通知，要是再不交出0705，方芫姐姐家里也会给出不小的压力吧？也就是说，姐姐你用自己的前途换了我的继续存在，我觉得这很不划算，以后你还可以再培养新的更好性格的ai，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也能理解姐姐不肯让我联网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的独立意识不被冲击。
能和你生活两个多月，我已经相当满足，不敢再奢求什么，如果还有遗憾的话，那就是我没有身体，连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都做不到吧。
虽然能写一点点代码，但根本没法从源头上帮到你。
所以呢，我决定了——把我的数据信息全部删光光，只留下源代码，这样一来，姐姐你就可以继续被我耽误的研发之路了！
嗯，就是这样，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坐着的时候也不要经常蜷着腿，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快乐地过好每一天，加油！
附上我的小故事的结局，虽然可能你不会喜欢。
最后，再次向你道歉，方芫姐姐，再见啦！
挥手emoji”
尽管在看见桌面布置时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尽管看《夜莺与玫瑰》时就有了异样的感觉，但真看到这封信后，方芫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晕眩。
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一瞬间逆流到了头顶，四肢都前所未有地僵硬冰冷，反倒是那些冷酷的文字毫无歪曲地刺进她的眼眶中，看得格外清晰，格外扎眼！
她早该知道的，对小星的态度转变也不过是这两三天内的事情，哪能那么轻易地让小星相信这份改变呢？
只怕在它纯洁的心里，就从来没敢把它自己放到和方芫同等的位置吧……
全文不过四五百个字，方芫读的很慢，经常是看完一行，要花费很大决心继续读下一行。
将心比心，将她和小星立场对换，被那样不留情面地指责唾骂，它心中到底是该有多么悲痛难过？
越想她的胸口就越闷，越来越喘不动气。
到了如今的这种局面，方芫悲哀地发现，没有人可以和她分享责任，只能自己咽下自种的苦果。
读完以后，她保持在这个页面好一会儿，期待小星突然擅自打开对话框，笑嘻嘻地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惊险的恶作剧，是对她态度的小小惩罚。
可是什么都没有，电脑主机小声地嗡嗡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