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举着猫爪子立誓
第二日清晨，苏辰起了个大早，他走进书房，从行李箱里翻出几本厚厚的剧本，用手铺平被压皱的几页边角，小心翼翼地摆入书柜里。
书柜就这样慢慢被他填满了曾经拍戏的剧本和原著小说。他未曾想，自己从当初的不被看好，竟也坚持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书柜右上方摆着的相框上，三个少年穿着球服抱着篮球，在一片绿色的树林下，阳光穿过枝干落在他们的头上、脸庞，他们笑得灿烂。想起这张有些年岁的照片，还是周熠彤给他们拍的，当时的周熠彤才十八岁。
苏辰想起之前林曦晚在病床上对他说，帮周熠彤实现心中的理想。那时的熠彤应该心中燃起了多年都不敢想的希冀，却为了成全他，把自己梦想都丢了。
他禁不住地叹了口气。
“在想熠彤吗？”林曦晚走到苏辰身后轻轻抱着他。
苏辰转身揽着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吵醒你了吗？”
林曦晚在他胸膛上扭了扭头：“没有，心灵感应。”
“平日里拍戏都起得比较早，生物钟习惯了。”苏辰轻松地摸摸她的后脑勺。
“你去见见她。”林曦晚抬头看着他。
苏辰怔了怔，林曦晚说得正中下怀，他早就想去见见周熠彤了，只是拍戏前没办法去看，结束工作回来，他确实该过去见见她了。
“我之前去见过她，她好了许多。”林曦晚摸了摸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
“你去见过她？”苏辰心中有些惊讶，平日里连热带鱼都害怕的胆小鬼，竟如此勇敢地独自去面对那曾经对她施加暴行的人。
“对呀。案子一结，我就申请去看望她了。”林曦晚眼里没有恐惧的神色：“第一次，她很颓废，自暴自弃，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第二次，我再去看她，状态好了许多，能够平静地交谈了。”
“你不怕她吗？”苏辰问。
“说实话，第一回，还是有些害怕的。看到她就会想起那晚惊心动魄的事情。其实我去见她没和她聊过去的事情，只是问她在里面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欺负。”林曦晚回答。
“你是菩萨吗？她做了害你的事情，你还能去关心她。”苏辰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果然是好朋友，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林曦晚笑着：“她对我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我确实喜欢不上她。但她是你的朋友，也是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我想到你心里的纠结和煎熬，就想让她变得好起来，如果她能变好，我不想恨她，也不想你怨她，这样你就可以快乐地没有包袱地工作生活。”
苏辰的眼里打转着眼泪：“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孩。”
“还是你眼光好。”林曦晚为他抹了抹眼泪：“收拾一下， 去看看她吧。”
她知道他心中所有的难过煎熬，明白他心里所有的痛苦，也了解唯有这样，是让他们放下过去的唯一办法。
为了让苏辰有空间和周熠彤独立处理两人之间的事情，林曦晚主动提出不跟着过去，苏辰背着双肩包，开车出发去探视周熠彤。
苏辰坐在一面大玻璃前的椅子上，将他背着的双肩包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他心痛着，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和周熠彤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玻璃隔着的对面房间门口打开，只见周熠彤缓缓走来。她和苏辰隔着玻璃，坐在对面。
苏辰看着许久未见的周熠彤，出事那晚她穿着黑色的礼裙，头发盘起，高贵典雅。如今，她穿着囚服，面黄肌瘦，剃着寸头，眼里暗淡无光。
苏辰拿起话筒，首先对她说：“你还好吗？”
周熠彤听到苏辰的声音，眼泪即刻落下，她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苏辰。
“你该早点告诉我，你的理想，你心中的喜欢。”苏辰看着她说：“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会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你的人生理想去对赌。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会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但不代表你不能被人喜欢。”
周熠彤依旧没有说话，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着复杂的感情。
“我不是为林曦晚的才华所迷恋。她之所以特别，是因为所有人都对我避而驱之时，她为我说话，她的话一直在我心里，让我变得勇敢无畏。她给了我最好的爱，让我感受到不被人放弃是多好。若是我早些告诉你，也许你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苏辰一字字清晰地告诉周熠彤。
周熠彤在房间里，抽泣了起来，她眼里充满着悔意：“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苏辰心中僵持着的埋怨顷刻间瓦解。
“我非常地对不起你们，尤孔龄是我拆散的，林曦晚是我伤害的，可你是被伤得最深的人，真的对不起。”周熠彤低下了头。
“我确实很难过。记得以前我们相识时，你正在被一群小混混欺负，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善良又软弱的你，竟然会对人施加霸凌，你真的做错了。”苏辰看着心里的痛犹如刀绞。
“我不平衡，你的眼里只有林曦晚，无论我做出什么引起你注意的事情，你都始终只看着林曦晚，就连我自曝我们的绯闻，你也一心只想着公开你们的恋情，不让流言蜚语伤害她。所以我冲昏了头脑，犯下不能弥补的错误。”周熠彤哭着说。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的眼里看不到其他人，这本来就是不能平衡的事情，你应该明白的。”苏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错在看清了我，还对我抱有期待。你出国前，我和你坦白过，我们只是朋友。可你这么多年对我说着，我们只是朋友，又期待我能喜欢你。你明知道我的个性，断不会接受你用理想追求去换我事业的机会，可你还是这么帮我做了选择，又期待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爱去补偿你。”
“对不起。”周熠彤哭得声嘶力竭，她真的知道错了。
“曦晚，她失去了能弹琴的手艺。她恐高怕水，那一推，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差点断送了你的命。为了一个你早已经看清的我，你真的大错特错了，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啊熠彤。”苏辰心如刀割，沉重地看着周熠彤。
苏辰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相框：“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熠彤定睛看，是当初她为他们三人拍的照片，三个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当年一起奋斗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我从不确定你的理想是当摄影师，直到曦晚点醒了我，我看着家里放着的这张照片，才意识到原来你也是才华横溢的家伙，为我受委屈了。出来以后，我为你谋一份摄影师的职业，从头开始，可好？”苏辰又像从前朋友那般的语气和她说话。
“你…原谅我了？”周熠彤问他。
“老实说，若你没有做出那伤害曦晚的事情，无论你前面怎么样，我都会原谅你的。但，这次我可能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对待你，她是我的底线，我很难释怀。”苏辰皱着眉头诚实地告诉她。
周熠彤哽咽道：“真的对不起。”
“你真的意识到错误，人生还有改正的机会。可能只有当我看到你出去以后，从事你喜欢的职业，开心地过活，世界里没有了我。到那时，我应该就能释怀了。你愿意从头来过吗？只为了你自己。”苏辰将照片摆在她的面前。
周熠彤抹了抹眼泪，点着头，对他笑：“好，我为自己活一次。”
“那就好，在里面多照顾好自己，别生病别放弃。”苏辰嘱咐她。
周熠彤知道自己和他已然走到了情谊的尽头，这一刻，她也终于与过去的一切和解了。
“我知道我没资格没立场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过得好，替我对曦晚说抱歉，她是很好的人，你们很相配。”周熠彤眼含笑意。
就算周熠彤剃了寸头，没了齐刘海，也仿佛时光回到了她十七岁那年，那个明媚的女孩。
只是时光如白驹过隙，命运的齿轮将他们带往了不同去处。
……
回到家里，苏辰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说多余的话。
林曦晚给他倒了杯水，静静坐在他旁边。
“都谈好了。”苏辰长吁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她要往前看，我们也要往前看。”林曦晚拉着他的手。
苏辰用宽大的手掌覆盖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上摩挲了两下。
“手还疼吗？”苏辰问她。
“不太疼了，只是不太灵活。”林曦晚转着手腕，尝试舒展手指。
“什么时候去复检，我陪你。”苏辰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
“好，你陪我。”林曦晚冲他做了个鬼脸：“不过我的休息时间可是准备结束了，接下来半年，我要加速冲刺。”
苏辰感到有些莫名，这才休息了半年，她这是要复工的意思。
“你去年拍的电影《荣誉》月底都准备上映了，我的也要回川海录我的新专辑啦，进度不能落后你。”林曦晚一脸自信的模样。
“你又熬夜写歌了，不听话。”苏辰皱着眉，知道她心中着急。
“我没熬夜呀，之前专辑都是我亲力亲为编曲，现在我把曲子大概写出来，编曲和制作就交给了公司的同事，工作量少了一半呢。”林曦晚捧着他的脸哄着。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苏辰知道她对待工作向来都是自有一套。
“我知道你为了陪我，电影宣传期都特地减少了几个城市的行程。你知道这部电影我很期待的，你不要减少工作来陪我。”林曦晚窝在他怀里。
“我有些生气。”苏辰表情沉了下来。
这是他头一次对她这么严肃地说话。
她抬头看他，神情严肃。
“怎么了？”林曦晚心里拧成一团。
“周熠彤她对你这么差，你没有告诉我。我想要给你一个实实在在的家，你拒绝了。你生病都没康复时，我就离开了你半年去拍戏，现在我做的宣传时间调整也都是剧组讨论过同意的。你为我好，为我的友谊、我的财产、我的工作时间，为我一切都想得很好。但我想对你好，想你理所当然地接受我所有的爱意和诚意。”苏辰心里有些难过。
林曦晚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么霸道，总是为他决定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却没有尊重他的意愿。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总是忽略了苏辰心中最想要的愿望。
林曦晚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轻声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呀，我忽略你的感受了，你别生气。”
苏辰心里难过她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可她明明就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
“这样吧。”林曦晚拿起手机点开购票网站，定了两张飞机票：“我后天得回川海录音，明天咱们都有空，去凤涟看看我们未来的房子吧。”
苏辰转头看着她没说话。
“顺便把房子合同签了。”林曦晚向他撒娇。
“你的意思是？”苏辰想要进一步确认她的用意。
“把我们的家买下来呀，不是要我一起去签字嘛。”林曦晚吐了吐舌头，朝他卖了个萌。
“然后你有空时就到川海陪陪我吧，我这段时间都在川海录新专辑。”林曦晚接着说。
哄人这种事，从前林曦晚是不会做的，如今倒是很娴熟。
苏辰的眉头舒展了，他心中的纠结在今天都全部解开，是彻底的畅快。
“这才乖。”苏辰笑着重新揽她入怀。
“我一个人过习惯了，向来都是自己抓主意，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很抱歉。”她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畅快，定要和我说。”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中，他又怎么会舍得真的对她生气呢，只是每每想起他没能保护她，没能陪伴她，陷入自责，心中愧疚罢了。
“晚晚，对不起，没能保护你，没能陪你。”苏辰想起今天探视周熠彤的场景。
“周熠彤的事，是我没告诉你，我错误高估了自己能搞定，你不要愧疚，我做的不对。”林曦晚安抚着他。
“以后什么事也不要瞒着我。”苏辰没有在和她商量。
林曦晚举起她的手，对天发誓：“我在此以我的猫爪子发誓，一定不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