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忆
江临猛地睁开眼睛，本想直接坐起身来，却不料被陈屿按住了肩膀。
“你发烧了，低烧，好好躺着。”陈屿语气淡淡的，但是江临听出来了一丝怒气。
一股不知名的怒火。
“噢。”江临闷声说道。
前天晚上，他在阳台上吹了不知道多久的冷风，第二天起来他有些头晕，他没留意，然后下午喝了很多酒，晚上也没吃东西，彻夜不眠。
累加起来，成就了他此刻这副模样的自己。
“我想喝水。”江临低声说着，视线移向了窗外。
陈屿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杯子，摸了摸杯壁的温度，然后递给了江临。
江临坐了起来，拿过了杯子，杯子还有温度，他仰头喝了几口温水，却因为太急被呛了一下。
他低着头咳嗽着，然后就感觉到陈屿的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别急。”
他缓了一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屿，“对不起。”
“我很讨厌别人跟我说这三个字，你不用道歉，这三个字应该我来说，早该想到你身体这么难抗，我就不该让你逞强替我挡酒。”陈屿手指弯曲着在他手背上敲了敲，语气不太好。
“不是因为喝酒。”江临含糊的说道。
“我刚刚在医药箱里找体温计的时候，发现了你医药箱里还有胃药，你有胃病。”
江临吸了吸鼻子，霎时间他喉咙有些干涩。
“你有胃病还喝那么多酒，江临你真的不需要勉强。”
“胃病是经常有的，不关喝酒的事情。”江临看着陈屿的眼睛淡定的说着。
陈屿敛了敛眸，没有回答。
江临轻轻的抿了抿唇，拍了拍陈屿的手臂，“陈屿，我饿了。”
“…谁让你不吃饭。”陈屿气的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后知后觉的他轻轻的咳了一声，“狗急了还跳墙，我还得给你先做个饭才能跳，你下次还这样我可管不了。”
江临没有因为陈屿的话语而难过，反倒是看着陈屿快步走下去厨房而心情有些好。
陈屿下到一楼厨房看了下正在熬着的粥，差不多好的时候才关掉了火，小心翼翼的装了小半碗端了上二楼。
“给你熬了粥，凉会再吃吧。”陈屿把碗放在了一边，随口说道。
“谢谢你陈屿。”江临弯了弯嘴角说道。
“你病好了再跟我说谢谢。”陈屿瞥了他一眼说道。
真是无情。
江临轻轻的点了点头，两眼望向窗外：“其实我蛮讨厌下雨天的，因为这些都会让我回到那个场景，都会让我想起一些不该记着的记忆。”
“我没办法直接说出来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完全克服恐惧。”
“我刚刚做梦梦到我回去了小时候，但如果我在这心平气和的说出来我的梦，等于无形之中再次经历让我绝望的事情。”
江临讨厌下雨天，因为下雨的时候天都是灰蒙蒙的。
压抑，昏暗。
这也是江临内心的真实写照。
“我没有尝试找心理医生疏解自己的情绪，因为我自己也不想救自己，我怕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怕会越来越懦夫，我在自甘堕落。”
“唯一的一次是我上高中之后，我和周围的孩子似乎都格格不入，只有林空会和我玩毕竟在同一个家里面，我不敢去医务室，因为医务室是最容易让我看到血的地方，同样我也不敢参加户外运动，打篮球踢足球甚至跑步我也不敢，毕竟意外总是意外发生的，这也是我为什么逃掉篮球赛的原因。”
“直到有一次体测，我跑步的时候摔到了膝盖，破皮出血了，当时我就晕了过去，直到我醒来的时候，我身旁只有我的心理老师，他和我说，他之前很久就注意到我了，因为我性格比较孤僻又不爱说话，他一直想和我聊天，但是我都没有应他，因为我在逃避话题。”
“他擅长观察人，同时也擅长一语道破，他看出来我怕血，经过他和我的谈话，我就放松的和他说我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仅此而已，然后他就开始慢慢的疏导我，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真正接触了心理学，我也一直尝试自己救自己，但都没有用。”
“我高中毕业那天，老师最后和我说的话是希望我可以早日摆脱自己强加的束缚，哪怕是一点也好，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一点是多少，就这样持着一段模糊而可怕的记忆，我来到了这里。”
“来到这里的时候，林空带着我认识了很多人，这其中包括了周昀和你没见过的张延，林空出国之后我就去了周昀的酒吧帮他打理，他不在的时候酒吧也有个我来照应。但是仔细想一下，我从来没有把我的经历完完全全跟别人说过，因为我做不到。”
“有时候人记忆力好是一件好事，智慧通达，一目十行的感觉让人很安心，但有时候也不一定完全是好的，烂泥就好像植根在自己心里面一样，试图拔起来就会牵扯自己的皮肤，痛的还是自己。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我耳边还是会有机械音，这似乎是一直跟着我的，但也可能是应激反应，也就是ptsd。”
听着江临平平淡淡的说完，陈屿霎时间感觉似乎有一块石头堵住了自己的喉咙，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卧室里徘徊着长时间的沉默。
“粥凉了，冷的话我再给你装点。”陈屿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碗，拿起来递给了江临。
“刚刚好，不用了。”江临低头喝了一口粥，淡淡的说道。
一碗粥见底，江临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刚刚能说出来你之前的一些事情，已经算是迈出一小步了。”
江临没有说话。
“你吃饱了吗，需要我下去再给你盛一碗吗？”陈屿拿着碗就想下楼，然后就被江临拉住了衣服。
“饱了，待会再去吧。”江临轻轻的说道。
陈屿点了点头，“那我洗碗去。”
就在陈屿要出房间门的时候，江临喊了他一声。
“我想问，你会愿意听我说废话吗。”
“会啊，愿意听一个人的废话连篇也许是无聊的，但这也是自己没有参与过的经历，废话能促进两个人之间的了解程度，我很高兴。”陈屿侧了侧头，似乎轻轻的笑了笑。
陈屿下楼后，江临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刚刚陈屿说的话。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他这会应该也是高兴的。
“给你拿了一点退烧药。”陈屿拿着一瓶药上来了，另一只手还拿了个杯子，一起递给了他。
“……”江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吃药，我不喜欢吃药，苦。”
“你发烧了还不吃，怪不得你那几瓶胃药都过期了都还放在那，看着就没吃多少，还满满当当的。”陈屿坐了下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特地拿了药丸，你混着水咕噜一声就没事了，不苦。”
“……”江临拿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水，混着药丸吞了下去，“吃完了。”
陈屿欣慰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也会怕苦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
“你说的是你姐之前说的，喝了一小口苦瓜汤就刷了两次牙还灌了几瓶水”江临问道。
“……你怎么老翻旧账。”
江临轻轻的笑了笑，“我记忆力好，不是翻旧账。”
“那你上次在酒吧你也忘记拿衣服了啊，还是我跑过去的。”
“……”一句话把江临噎住了，好半天也没说什么。
陈屿低声笑了笑，“得了你就，你睡会吧，睡醒烧也退了，胃痛好点没。”
“除了头晕没别的，胃痛痛不了多久。”江临只好重新躺下，由陈屿给他盖上了被子。
“闭眼睡觉，江临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挺能的。”陈屿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