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虎踢武松
易律盛得到昔日光腚玩耍的戴岱恭热情的款待。
金丽宫会所堪比五星级酒店美轮美奂,既有西方罗马柱,古希腊圆顶,歌德的门窗,浮雕的华丽墙壁,也有古色古香水榭楼阁,长廊曼迴,喷泉池水,锦鲤游动。
斜挂红绸带的礼仪小姐将易律盛及随从易勇走向中餐的皇朝轩。
那皇朝轩可以一边品茶吃饭一边欣赏戏曲。
易律盛注意到门前海报醒目《拦马》、《景阳冈》海报,不由驻步,他不想礼仪小姐带路,让她忙别的去,他却仔细观赏着剧照。
身边的易勇随之静候,他目光没有停留在色彩艳丽的演员肖像,职业令他时刻警觉四周环境。
“阿勇,没有发觉上面有你的熟人?”易律盛指着小生利尧荃的照片,笑着说,“这个是不是当年同你争……”
“别提他了!”易勇不屑瞥了照片一眼,“易总,还记着在下那陈年破事?我倒忘怀了。”
“呵呵,你不可以忘怀吧?毕竟一场师兄弟啊,你们还因为共同爱上……”易律盛瞥见礼仪小姐还没有走开,笑盈盈的继续来带路,马上改口问她何故?她解释说,是戴总吩咐她带客到皇朝轩,若只走半截路,岂不是被“炒鱿鱼”?
“我的不是了。”易律盛对她抱歉,感叹说,“看来今时今日的戴岱恭是好霸道的了,对吧?”
礼仪小姐职业微笑,没有回答。易律盛也因为她在旁边,不再说易勇的事情。
戴岱恭的年纪大易律盛几年,那黝黑皮蜕变得皮光肉滑,深邃的眼睛架上到金丝水晶镜,眼光敏锐,往后梳披的头发,油亮拱坡 ,就是一米六的个子不能拔高,肥肥墩墩的端坐,一见礼仪小姐带易律盛来到,马上起身上前,两人相身拥抱,高低对比,宛如山羊依近着骆驼。
“盛仔你好哇,比以前更成熟、富态咯!”戴岱恭一步松开手,离开半步一番打量。
“好耶阿戴哥,你越活越年轻啊,红粉红飞的福气!”易律盛摊手环指,“看看这偌大会所的掌门人,自然神采飞扬,威风八面!”
“呵呵,我坐正后才改建扩大,目前公开营业,筹备上市。有没有兴趣?要不就盘给你吧,买不买嗻?”戴岱恭嬉眉笑眼,打着哈哈。
“开玩笑啦,小弟只配躲山旮旯建座小厂 ,繁华大都市不是谁都合适,唯有你戴哥才可以逐鹿群雄,问鼎天下!” 易律盛言笑自若,不无恭维。
“嚄嚄,这张嘴越来越会说咯!”戴岱恭的手指笃笃,几乎触及他的嘴唇,然后亲热拍拍他肩头,拉易律盛落座。
中式美食轩中,凭栏首席上,他俩一边品茶一边听广东音乐的演奏,而并不影响两人小声大声笑,聊谈的从眼下扯回往昔,又从过去转返跟前,抚今追昔的抒怀,就是谁都没有率先提及今次相约的主题,而今次聚会,彼此都存心此事的。
那是快半个世纪前的一项少年儿戏的故事。
当年三伏天酷夏之日,易律盛随戴岱恭到西涌海滩游玩,那里很容易钓到石斑鱼和大螃蟹。
两人找各自合位置垂钓,戴岱恭一下子钓了只半斤重的青蟹。半晌才有条鱼上易律盛的勾,他过度兴奋,伸手抓线上活泼的鱼,不慎脚板一滑,从礁石跌落海中。身边的戴岱恭知晓他水性了得,不会溺死的,谁知良久不见他浮出水面才焦急呼唤。
当易律盛露脸水面时,手中拿着捞到的一件东西:象只碗倒在碟盘,远看似盏宝莲灯近看又不是,非瓷非铁,说它是一件孩童玩具,却浑身金黄色炫目!
他俩如获珠宝,以为奇遇古董,化了不少功夫登门古玩店铺,但是十次却九次都遭呵斥,被认为调皮捣蛋的撵走。
那时流行“飞碟”的传说,去青年宫请人鉴别,没有准确说法,仅说那东西不是黄金,以一对球鞋的钱来收购,他俩不甘心,最后商量再三,在山上将 “宝贝”安置了个秘密之处,重新封存,两人君子协定,各自指天笃地发誓,等36年才把它重新亮出,鉴证是什么珍宝还是一般小儿玩具。
今年正好誓约时限,究竟那东西还存藏秘密的地方吗?戴岱恭有没有独自将它处理了?若真的值钱,被他独吞了也罢了,就证明所谓“牙齿当金使”的承诺虚伪,而这次约是否还有其他意义?
“随同你这次返港的还有你俪莉的千金小姐啊,怎么不见她?大姑娘了有婆家没有?” 戴岱恭虽是悠悠看着他,眼光却有说不出的深邃。
“暂时没有吧,如今三十岁前青年还学这学那的,放任自由。”易律盛漫不经心地答话,“她是来了,就不愿意掺和我们老头子述旧,代沟啊!”
“岁月不饶人了!”戴岱恭无限感慨,“想起当年,我俩亦放任自由,随心所欲,想焗番薯嘛,你去偷番薯,想吃鸡嘛,我偷霸巷鸡乸二婶养的肥鸡,同你几个娃鬼躲上山,烧出乞丐鸡多好味……”
“嗨,如今还感觉齿留余香!”易律盛咂嘴笑着。
戴岱恭给他递过支雪茄:“今时虽然口袋多有几个钱,而做事缩头乌龟,潇洒不起了!”
“不习惯吸它。”易律盛谢绝,掏出中华香烟点燃,“恭哥你财雄气粗的,又在自由的特区,居然会有不潇洒不敢做的事,莫非是触犯天条的……”
“打住,千祈莫乱想乱讲!”戴岱恭晃晃手掌,凄然一笑,“特意选座此处,聊谈,怎么会违法乱纪,就零星芝麻绿豆事情,想再次同你分享细路哥时的开心!”
他迎着易律盛探究的眼神,指指前面小戏台:“广东音乐收场了,一阵先演《拦马》接着就上《景阳岗》……”
“拱门前的海报牌广而告之了,就是武松醉打老虎的折子戏嘛!”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请你看戏是利用你协作做点小事啊。”戴岱恭狡狯一笑,“当演《景阳冈》,你起哄演技差,唱得差,反正找借口教我发火,我出师有名,教训演武松那小子……”
“哦,泡制当年细路哥的恶作剧?”易律盛失声讪笑,“恭哥你呀,想报复一个人还不是吃生菜的容易?用得着失身份的亲自出马?”
“阿盛,港台电视剧多了,套只麻包乱棍毒打一顿的江湖野蛮不好,只痛皮肉不诛心,就是要当众在舞台教训他羞辱他,叫他契弟心服口服!”
易律盛旁敲侧击说:“恭哥,首先讲清和他发生什么怨仇?争权夺利,还是争风吃醋?”
“你小子又猜中!”戴岱恭不无尴尬讪笑,“其实就是为了不争气的犬子!”
戴岱恭深深吮吸着雪茄,断断续续说了件风月场的往事,有所改头换面的作了修饰:
春节假期,他儿子戴健魁带了几个朋友在夜总会联欢,有人还结识赴香港演出的粤剧团几个年轻演员,十来人就厮混火热,喜庆春晚,那演武松的演员利尧荃也在其中,他自持满身功夫,看上戴健魁身边一位川妹子,居然如螳螂落油锅——全身都酥了,螳螂扑蝉的不计后果去百般挑逗,猥亵。
戴健魁不容,尖酸刻薄的骂了他几句,争吵起来不可收拾,几人撕打,利尧荃借酒发威,打得几人东倒西歪,戴健魁倒地还挨踢一脚,利尧荃有恃无恐的叫嚣: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有本事就来报复,单打独斗的谁能踢倒我,发个红包赏千元酒钱……
翌日戴健魁纠集班人,想上门寻仇,被戴岱恭发觉而制止,一口答应解决此事,却因忙于招呼生意事宜而疏忽,时隔日半,利尧荃随团出镜走了……
戴岱恭真假参半说了,以手指顿着茶案:“盛仔,你也知我为人呀眼晴不容沙,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这件事被儿子当笑柄气了多时,难得今次这条嘚瑟鬼又是来演武松了,整蛊返一回,老子才牙齿当金使的说过算数……”
“一点不难。”易律盛长长吐口烟,“一下子我有了胜过你的高招,效果包你满意,你我无需出面,斯文搞笑,说不定会满场喝彩!”
看到戴岱恭瞥来困惑眼神,易律盛向远坐后面邻座的易奇招招手,对他细细吩咐,戴岱恭一旁听到,情不自禁抚掌大笑,连声赞妙。
易奇却搔头心感为难,踌躇不决。
“难是有点难度,这也是给你出口怨气大好良机!”易律盛指点注意细节,必须演老虎的角色配合。
“就按阿盛意思大胆做!”戴岱恭大力怂恿,“收尾善后,我搞定,你演得出色我发你红包!”
左一句右一句的,易勇被说得心头旌旗摇动。
易律盛还叮嘱说“你尽量拿出看家本领,筋斗能滚得多几圈几就圈,不用听他们的锣鼓指挥,如今时兴新版搞笑闹剧,即使演砸了也算不了什么,这场子是恭哥,戴老板的啊!”
这时,舞台上演《拦马》的男女演员在锣鼓点收势,向稀稀拉拉掌声的观众谢幕了,主持人袅袅出台,说了一番溢美之词,然后报幕:请欣赏折子戏《景阳冈》。
“时间抓巧,现在先去后台运作,莫过多惊动熟人。”易律盛细心吩咐。
易勇领命,绕道走去戏台的化妆室。
……
舞台上的武松吃了十八碗酒了,也看县府的榜文,唱了一段,哂笑店小二“诡计”,提着哨棒踉跄举步上山岗。
栏轩茶座上的戴岱恭还是半信半疑问:“你的桥是好桥,看你这个马仔应该有点功夫,一出场就揍武松一顿?”
“稍安勿躁,他原来就是剧团班人的师兄,今日借力打力的巧合了!”易律盛宽怀微笑,“看戏,找回一次恶作剧后的爽快!”
“好,快轮到老虎出场了!”
披着一身虎皮的易勇在台侧幕整装待发。待武松唱完一段快中板,放下哨棒,躺下大石上歇息,锣鼓化为琴,掀起一阵狂风。
易勇一个筋斗威风凛凛亮相,金鸡独立,张牙舞爪,台下的戴岱恭大声喝彩,逗起一股掌声。
易勇前翻滚,一个二个三个……不间歇的接续后翻滚,筋斗接连不断,之后又在台中如风车自滚不停,敲锣打鼓的累而停,全场就是他的精彩绝伦筋斗声,直至观众叹为观止,满堂掌声如雷。
演饰武松的利尧荃发愣了,这并非平时对手呀,家伙是谁?吃啥药了?令他更窘迫的是,这只大虫一点不伏贴,几次自己骑了上去,没有举拳就被轻易甩落,惹起哄堂大笑,戏不靠谱的没按剧情去演。
武松恼羞成怒,捡起哨棍狠狠就打,人惊愕的是,老虎腾挪漂亮,居然一个筋斗腾跃,后腿轻轻一脚将利尧荃踢个爬地倒……
老虎踢翻了利尧荃,还按着他头颅作了咬食状态,这并非《景阳冈》的该有剧情,而观众毫无非议,为“老虎”精彩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收场时候,全赖主持人一番妙语生辉,说什么老虎是珍稀濒危物种,举世保护,禁止猎杀,执行自然野生动物保护法,新编剧本,以博一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