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碎
梅不厌听见了屋内的话，岑留风知道他听得见。
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玻璃和冰层碎裂的声音，就像是他心上的裂缝，细细小小的，布满了整颗心脏。
他瞬间回忆起从前单春秋问岑留风的话。
“你还记得白昭雪吗？”
她说记得。
所以那个白昭雪比他早出现了十年，岑留风的心早就被他占据，他只是十年后一个微不足道的仰慕者，即使岑留风有心动，也仅仅是拿他当成朋友。
眉尾处的红色梅花印记开始显现，他从来都在隐藏这个梅花印记，那是堕仙的印记，是邪恶的代表。
这印记，千年前他被封印在岘首山时就存在了。
冷白艳丽的脸在梅花印记下显得糜艳堕落，银灰色的眸子更像是一阵轻雾，诱惑人走进深渊。
梅不厌深吸一口气，把印记压下去。
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泊纯净。
他不可以让岑留风害怕，要维持在她心中的形象，要成为她最信任的人。
不要去在意这些，那个什么白昭雪，到时候杀了便是，怎么都不会有影响的。
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可是他。
楼引袖坐在房顶，手中浮着双刃刀，他听见了岑留风的话。
本来是想告诉她他找到办法让菩提叶印记直接去指引下一个画灵了，可是看见她在和姜燕燕说话，便停在了房顶。
白昭雪，是谁
红色眸子里恶意浓稠，毫无疑问，要是白昭雪现在在这里，会被他杀掉。
那团云气画灵迸发出更为悲伤的情绪。
识海的分魂也传来了后悔和遗憾以及痛恨的情绪，楼引袖感到烦躁，把这些情绪隔离开。
转而想着契约。
他有一个契约，很想和岑留风缔结。
那是同生共死契，第一任魔尊发明的，只有神明才能缔结的契约。
用于神明想要挽留的爱人，让对方共享寿命，同生共死。
只有一点，若那人死去，他也得死，回归魔渊，变成没有意识的魔物。
下一个诞生的魔神也会有他的记忆。
他最厌恶魔物，此刻想到能够和她同生共死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甜蜜，窃喜。
那团云气浮到他面前，盖住了他的脸，他随手扒拉开。
岑留风肯定不会同意和他缔结契约。
那就说是一个时间契约吧，十年期限内能够感应到对方的生命气息。
她会同意的。
屋子里的谈话声接近尾声了，姜燕燕今日要早些回去，一家人团聚。
岑留风目送她离开，笑意浅淡，眼里映着远山。
梅不厌在门槛处看着岑留风的背影，很想上去抱着她。
楼引袖不懂为何岑留风忽然难过，他独自诞生，不理解家人是什么。
也不理解岑留风此刻的惆怅。
她想要什么？他去为她拿来。
楼引袖握住岑留风的手，手抚上她的脸，红眸低垂。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拿来。”
岑留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
“我想要的，在十二年前就失去了。”
她现在拥有很多东西，仙体，朋友，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祖父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她对父母的印像不多，他们在她三岁时就双双死去，她只知道他们叫岑卿容和叶寒烟。
祖父说，她的母亲叶寒烟很爱她父亲，所以让她姓岑，而她的父亲也爱极了叶寒烟，在叶寒烟因为生病去世后，殉情而死。
她的亲人只剩下祖父和岑寂。
但是，十三岁时，也都离开了她。
现在，她有可能找回岑寂，她绝不会放弃。
楼引袖听岑留风的回答，红眸里满是不解，眉头皱起。
他无法逆转时间，不能给她喜欢的东西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失落。
岑留风并不想多说话，问楼引袖：
“你有亲人吗？”
“没有。”
“从诞生起我就只有自己。”
岑留风握着他的手往回走，眉眼被轻烟笼罩，沉醉了落日。
梅不厌平直了嘴角，岑留风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不断回放，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阵盘。
他今天做的，可以投射出璀璨星河和思恋之人的影像。
他想送给她，让她开心些。
楼引袖在这里，她还需要他吗？
手中的阵盘被珍惜的收进空间，梅不厌回了房间。
楼引袖感受着手上的触感，说道：
“我找到能够让你去寻找下一个画灵的方法了。”
“是什么？”
“我们缔结一个契约，在十年内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菩提叶印记感受到画灵的存在就会发出下一道指引灵线，你就可以去找下一个画灵了。”
岑留风看着楼引袖的眼睛，问：
“真的只是感受存在吗？”
楼引袖盯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难道你希望有什么有什么其他的功效？比如感受到对方的身体……”
岑留风捂住他的嘴，刚才的惆怅都被气恼代替。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们什么时候缔结契约？”
手心被他勾了一下，岑留风没好气的看他，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楼引袖紧紧握住。
“等你可以去寻找下一个画灵是不是要离开了？”
“不，我想再多留些时间，阿厌还要带我去历练，燕燕也需要陪伴，阿隐还没有出关，我还要停上一段时间。”
“那最后再缔结如何？”
“好。”
楼引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缔结契约的力量，一旦缔结契约，他就必须回到魔渊了，那时候，他的身体会彻底变成黑烟，被魔渊召回，然后在魔渊底部被魔物撕扯，最后吸收魔气长出身体。
只是这过程至少要三年。
他只能被困在魔渊底部，待在那个诞生魔神的祭坛上。
……
楼引袖再次离开了，身体又在虚化，只有在岑留风这里的时间他的身体是凝实的。
梅不厌出现在岑留风身边。
她正在看云茶花，手里还拿着书，夜间的灯光温暖，梅不厌在她身边坐下。
感觉到心间的充盈，参杂着酸涩和委屈的情感让他环住了岑留风的腰。
岑留风转身看着他，他头低下，白色的柔软布料和流水般的蓝色融合，如同水中的墨水交融。
脸庞干净白皙，眼尾是淡粉色。
岑留风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尖相接，呼吸交织。
山茶花和梅花的香气在冰雪的气息中挥发。
“抱歉，今日没有好好陪你。”
“让你难过了吗？”
岑留风眉眼都是悲悯温柔，梅不厌心间一阵疼。
“不，你在身边，我没什么难过的。”
环绕着腰的双手向上，盖住她的手，合到一起。
然后一只手抬起，阵盘就出现在手中。
他把头抵在她肩膀，墨发和岑留风的长发交织着，不分彼此。
“这个阵盘可以映出银河和你想见的人，留风，我们一起看好吗。”
岑留风也顺势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二人就像是交颈的鸳鸯，缠绵亲密。
“好。”
灯光被熄灭，黑暗的房间中，阵盘亮起。
璀璨的星海出现在他们面前，梅不厌手心放在阵盘中央，想着要见的人，一个年迈的男人出现，看不清脸，只有粗布麻衣清晰。
岑留风想到梅不厌说过的父亲，那就是抚养他长大的父亲了吧。
千年过去，梅不厌已经记不清他的脸，只有永远的粗布衣裳，手心的老茧仿如昨日。
岑留风把手盖在他手上，温热的触感传来，梅不厌在星海下看岑留风的脸。
星海中出现一个沧桑的，病气的老人，慈祥且宽和。
那是岑夫子。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浅蓝色瞳孔，五官清秀干净，风光霁月之感，但是一身病气，坐在轮椅上。
那是岑寂。
二人相互依靠，在黑夜里怀念过去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