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早梅
二月初，月城寒气沁人，岑留风感觉手有些被冻红，于是抱紧了手里的汤婆子。
单春秋在城主府里画好了画，画中女子一身浅蓝长裙，面容清秀标致，神态自若，眉眼含春。
他有些想岑留风了，单冬夏坐在房梁上，清晰的看见了那幅画，他抚上自己心口，那里跳的有些快。
岑姑娘明天依旧会在十方街作画，哥哥，会去的吧。
……
岑留风昨日收到了白昭雪的信，得知他已经在柳城的边缘了，心情美好无比。
这两月里，她出了逐月台，前面十天在参加祈愿，之后的日子，她在玉秀楼里一个人也待不住，于是继续了在十方街的作画。
她的生活也不无聊，下午就读书，练剑，要是秋十九来找她，就一起切磋。
而单春秋和单冬夏也经常回来找她，和她喝茶，围着暖炉聊天。
虽然都是单春秋和岑留风在说，单冬夏一般是不开口。
但三人气氛融洽，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
十方街，岑留风像往常一样摆好画具，二月严寒，本不该出来的，街上行人也稀少了许多，曾经在岑留风旁边摆摊的小贩这几日都没有再来，据她说，是要回家筹备新年了。
元旦快要来了。
外面空气湿寒，在这种条件下，手只要一离开暖炉就会有些僵硬感，冻久了更是会生冻疮。
岑留风却在这种天气下每日出来免费作画，街坊邻居都很惊讶她的手没有丝毫损伤，不过想起岑留风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就解释的通了。
实际上，岑留风之所以手没有冻伤，不仅仅是归功于医术，她自小在祖父督促下打磨筋骨，跟着芙蓉浦的武师们强身健体，体魄自然强韧。
而后来在被白昭雪传授剑术，同时修习内劲，因着从小打下的基础，她才能迅速的学会流风回雪剑法，并且积累了少许内力。
作画时，她就用内力护着手，这才能下笔流畅，同以往一样。
……
快过年了，作些喜庆去晦的画吧，岑留风决定好后就开始动笔。
月城建筑多为红棕，红黄，过新年时，挂上红绸，红灯笼，干辣椒，一片红火之景。
这个新年，许多家都有人不在，于是桌上有好些空着的碗和位置。
仙童报喜，福娃抱桃，倒字福，正字喜。
岑留风今日的贺新春送给了周边的小商贩，都是些卖爆竹和年货的。
她们收到后也开心，送了岑留风好些东西，有贴的门联，有吃的饼干。
她们和岑留风熟起来后，知道她是一个人客居在外，便邀请她去她们家过年，岑留风拒绝了，只说自己已经约好去别人家过了。
这个别人家，就是品味轩。
……
单春秋喜着红衣，因为快要过年，他强硬要求单冬夏也穿上红衣，并让他不许再躲在树上，每次都必须和他站在一起。
单冬夏只好也穿上和单春秋同样的衣服，他只习惯在岑留风面前和哥哥站在一起，其余时候，除了私下里，他从来不想出现在别人面前。
岑留风正在收拾东西，她是背的一个背篓，便把东西往里放，边和旁边的女人闲聊。
“岑女君，你一个人住在玉秀楼实在清冷的很，来我家过年吧，我家的孩子都很喜欢你的画，看到你来，肯定高兴坏了。”
“黄姐，我早前就和人约好了，去她家过年，你家的两个姑娘，要是喜欢我的画，我画两幅送给她们，就当是新年礼物。”
“岑女君，哎呦，你真是，这么客气干什么？来来来，我摊子上还有些香酥，买的可好了，特意为你留的！祝你在月城的第一个新年过的开心！”
黄姐笑得开怀，说着就把香酥放她背篓里，岑留风无奈，只好微笑道谢。
隔壁楼层的房顶上，两个身着红衣，长相相同的男人在看着岑留风，眼见她要走了，戴上面纱，运起武功就飞了下来。
二人出现在岑留风面前时，她霎时间还分辨不出来兄弟二人，不过看第二眼她就明白谁是春秋，谁是冬夏了。
单冬夏原本就面无表情，此时紧绷着脸更是寒气弥漫，看到岑留风看见他身上穿的红衣，耳朵红了。
眼睛不敢看她。
单春秋在岑留风面前倒是轻松自在，虽然没有什么笑，但是表情很放松，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小，却是真心的愉悦。
“留风，我和冬夏来找你玩，你看冬夏，从今天早上穿上红衣起就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你快夸夸他，说不定他就脸红了呢？”
单冬夏顿时以死鱼眼看着单春秋，嘴唇绷着，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单春秋就笑。
岑留风也笑了，和二人一起回了玉秀楼。
三人围着小火炉，窗外是红绸罗锦，灯笼舞狮。
房间里有些暗，火炉的光亮正好。
岑留风拿出香酥，“你们尝尝看，这是黄姐送给我的，她擅长做这些小糕点，很讨小孩子喜欢。”
岑留风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笑意，她十五岁，还有十几天就十六了，她经历过许多事，但内心澄澈，愿意温柔的对待别人，总是真诚的，坦荡的，说话时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天真温柔，明媚动人。
光影下，岑留风捧着香酥，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就这么在小火炉边吃了起来。
一封岑留风一月份写的信，此时的白昭雪被埋在天水山脉的雪层里。
昭雪亲启:
自君离开已十月有余，风独留月城观风雪欲来，凛冬已至，初春未远。
望今夜月色如水，风于窗边窥人间风月一角，心生欢喜，若雪与吾共享该是人间乐事。
“月色入高楼，相思两处愁。若遇早梅开，一枝应寄来。”
——留风寄
哎，岑留风叹一口气，白昭雪离开月城快一年了，她在月城里也待了一年了。这一年，月城发生的事让她心力交瘁，无力的感觉让她失落。
月城到了冬季了，没有雪花，空气里全是湿润的冰寒之气，她披上鹤氅，坐在窗边，鹤氅铺地如月，窗外星辰点缀，羽毛做的斗篷让她似在空中，不似凡尘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