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蛄蛹者
大师兄出院后虽有不甘,数落了师弟们一番,但更加感谢他们,如果没有师弟们此刻的他恐怕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骸,或者一捧灰了。当然了,他最感谢的还是我,没有我,他基本就是凉凉了。
我并没有解散新一派公会,虽然小,但是还是别具一格的。我并不喜欢杀手这个行当,让新一派转行,大师兄也是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没有过多的犹豫,放弃了当杀手。只是不知该选择什么工作,毕竟需要生活。我也不会向他们提供资金,如果他们不能凭自己的能力活下来,那就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师兄弟们聚集在破陋的房间里,这里就是新一派公会。他们围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公会的能活动的资产已经见底,再不想办法挣钱这个新生公会就要夭折了。
“隔壁饭店在招聘服务员,我们可以去试试。”小师弟提议道。
很快就被大师兄否决了,“我们堂堂前全职杀手,当服务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我们之前不也是在居然居打过工么?”
“那是为了任务,我们的全职是杀手,服务生只是掩饰我们身份的兼职。做全职服务生,我可不允许。”看起来大师兄对服务生多少有些偏见。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如我们养猪。”二师兄又说道。
“养猪是个长久的活,我们资金有限,恐怕猪还没养大就要为我们解决温饱问题了。”大师兄继续否决。
“我看直播现在挺火的,不如我们搞直播?”名为小师妹的男性提议。
大师兄拍桌,“这个好!我听说做直播来钱快,来钱多,就搞这个!”
接下来就是要直播什么了,现在网上直播无非是吃播,才艺,旅行,带货这几大类,让大师兄诧异的是还有一种直播就是在网上哭爹骂娘对喷的,这种人粉丝还有着不少。
这些大类里吃播是最简单的,凡事要从最简单的做起么。就选吃播。
大师兄花了大价钱置办了一桌坑烤,由最懂吃也最喜欢吃的三师兄当博主。
首先三师兄就拿起了切成块的羊排,把羊排块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只见羊排的外皮焦黄,配着香辛料,孜然,看着就更加有食欲了。而切口处肉质饱满,还流淌着油水。一个囫囵下去,肉香还没在味蕾绽放就滚入到胃腔。接着三两下就把羊排一扫而空。
接着是锡纸土豆,上等的土豆清洗干净包在锡纸里,直接扔到坑中,火焰在锡纸上攀爬,那是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等到一定时间,将锡纸土豆取出,上桌。刚出来的锡纸土豆烫的令人发指,三师兄剥一下就歇一下,不然透过土豆穿在锡纸上的余温没准会把三师兄的手烤熟。三师兄烫的嘶哈,这幅狼狈样吸引了不少人观看,在线观看从个位数骤然升到了百位数。
土豆慢慢被剥出,土豆本身的气味伴着焦香随着锡纸的脱落弥漫开来。三师兄小心翼翼的把土豆从锡纸中取出,几个手指举着土豆靠近手机,紧接着,一个没拿稳,热乎的土豆摔在了地上。三师兄呆若木鸡。眼泪在眼眶徘徊,看样子他是真的喜欢锡纸土豆。
只能吃坑烤鹅蛋了。三师兄嘶哈的拨开鹅蛋,轻轻一掰,露出蛋黄,然后舀了一勺特制酱放在蛋黄上,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双眼一闭,欲仙欲死。
最后是一碗大碴粥,各种粗粮交织在一起勾出一碗浓稠的大碴粥,让卡路里都去见鬼去吧!
三师兄意犹未尽,又点了份羊排和锡纸土豆,大师兄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是事与愿违,观看者越来越少,就这么,新一派公会花费了数百元置办了一场收入为0的直播。
万事开头难,大师兄并没有放弃,让三师兄接连两周做吃播,一天两顿,顿顿大餐。然而这一切的付出如同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这么让本就不富裕的公会雪上加霜。
第一波直播以失败告终。
二师兄在这期间饱逛直播间,发现有一种直播方式格外火爆,两个家族的人互相喷,互相埋冤,直播间的粉丝都是家人,反驳的皆是黑子。
大师兄看过接纳了这个提议,毕竟这种直播方式成本比吃播便宜太多了。这次的主播就由大师兄亲自上阵,另一个便是二师兄。一切准备妥当,便开始了直播。
大师兄面对着镜头竟是有几分怯生,呆呆地看着镜头,一言不发。二师兄那头准备的极为充分,小师弟在镜头外端着预先写着喷人的白板供二师兄发挥,二师兄一鼓作气,痛骂大师兄一分钟,然后就被封号了。
而大师兄那边迟迟不见动静。直到小师弟鸟悄溜进房间中止了直播。大师兄直播中一句话未说,长舒了一口气,衣服和裤子都湿漉漉的。“不行,我并不喜欢说脏话,为了直播出卖自己的原则我做不到。对不起。”大师兄主动揽责。在得知二师兄那里的情况后,大师兄犹豫了一下,缓缓脱出几个字,“那正好,算了吧。”
看来他并不喜欢违背本心。
何去何从,这是个问题。
公会讨论继续进行。
三师兄缓缓提议,“其实,其实我看网上有人直播吃千奇百怪的东西,自己捉自己做,看的人还不少。”
“千奇百怪的东西,那是什么?”
“就是,我们几乎没见过的东西,或者一听名字就很不的了的东西。”
“听起来这种千奇百怪似乎是很稀少的。”大师兄顿了顿,“老三,这种直播我不会做,不光我不会做,你们也不要做。”这种事是大师兄所不齿的,理智和欲望的博弈下,理智终是占了上风。
那接下来,就是第三种方案。
带货。
这个就需要资源了,以大师兄的经历来说是毫无资源可言。他们不得不到我,此时我们的卡门品牌手机正进入瓶颈期,情侣手机热潮过后,销量就变得平平无奇。而这个时候恰好是二代分屏式手机的问世时间。这一次,我们将分屏和情侣融为一体,并且通过缩短连接处边框使得合体后的手机缝隙变小。通过这些改进,我也正打算大干一场。
一拍即合,那就干!
房间设备人员,一应俱全。新一派其他人因为有事情都没来参与其中。大师兄一身西装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的分屏式手机。倒计时,5,4,3,2,1,开始!
大师兄冲着镜头挥了挥手,“世间奇物千千万,带货就找大师兄,家人们好,我是新一派大师兄。”
四海之内皆兄弟,卖货全靠家人抬,把看客叫做家人,直接拉近和观众的距离,距离感小了,就更好说话了,这就是带货成功的第一步。
直播间内观众300人。
接着大师兄开始介绍我们的产品,一台手机那他就只是一台手机,而两台手机那就会是两台手机加上一个平板加上一个专业相机再来个专业的影音设备。一加一将远大于二。
直播间观众涨到500人。
好戏才刚刚开始。现在开始新一轮活动,将手机加入购物车,会自动生成一个链接,将链接发给亲朋好友,对方点击后会进入直播间,1小时内在直播间呆多少分钟就会有多少钱的优惠券,最多免单!
直播间观众瞬间涨到1000人,上升趋势十分乐观。
在这1小时内大师兄也并不是闲的,开始互动环节,观众在弹幕上打字提出对手机的使用要求,只要合理合法合规,大师兄都会去满足,来展示手机的性能。
很快1小时就过去。直播间观众达到了5000人!
这还没完,现在要开始送金币环节!直播间公屏上打出二维码,扫描二维码后会自动生成用户的专属二维码,用户再把自己的二维码分享给更多人,只要扫够足够人数就能领取1000金币!
环节刚开始,直播间观众就达到了20000人!
这一波直播不为了挣钱,就为了推广,推广我们的卡门牌手机,推广主播大师兄。当然,我们也不会做太赔钱的买卖,这波二维码系统后台只会选取受到帮助人数最高的10人以及随机筛选的10人成功。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我们总共卖出169对手机,均价约是正常价的6折,加上活动和其他成本,我们负盈利20000金币,但是直播间的观众达到了50000人!这20000金币就当是推广费了。
第二天继续。
正当我信心满满的期待第二天业绩的时候,一盆冷水泼在我脸上。我忽略了萧池。萧池为了节省成本,背着我把扫码活动的金币改成了卡门商品优惠券,并且还是满多少减多少的,这一波操作直接把第一天积攒的人气败光了。
直播间顿时尽是口诛笔伐。
达则千人汗尽捧,败则万君口干唾。
本应该持续三天的直播活动在第二天草草收尾了。
虽然做了波赔本买卖,但我还是给大师兄支付了1000金币的酬劳,这是他应得的。大师兄本不想接,但我态度很强硬,他勉强收了500金币。因为这件事我必须和萧池开个小会了,没有和大师兄有过多的交流。
大师兄拨通了师弟师妹们的电话,想着好久没聚在一起吃大餐了,叫到一起聚一聚。可是电话后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事情忙,拒绝了。
大师兄只得自己游走在街头。行至相约一酒酒吧,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着门口的达官显贵点头哈腰,走近看去,却是二师兄。没想到二师兄正在酒吧门口打工。大师兄本想去叫二师兄,犹豫了一下,退了回来。默默退了出去。
又是漫无目的的彷徨。
在一处街头,偶遇到在卖唱的三师兄,大师兄躲在树后,静静听完一首歌慢慢离去。
饥肠辘辘的大师兄走到一处户外烧烤摊旁,看着眼前的一筐蚕蛹,那棕色的蛹不断蛄蛹着,一个挨着一个不停蛄蛹着,却始终蛄蛹不用不出那个筐。大师兄看的入了神,他不知道这些蛹为什么还要蛄蛹,他们马上就会在油锅中死去,为什么还要不留余力的蛄蛹,好好地躺平等死难道不好么?
大师兄头脑走过几个春秋,面前的蚕蛹带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面具。他慢慢看懂了,活着是为了有更多的故事,而不是为了等待死去。若是我羽化成蝶,那我就算死也会以蝶的姿态死去,而不是那一坨蛹。蛄蛹只是在证明我还活着,我还不想等死。既然翻不出这个筐,那就飞出去。
“来一盘?很香的。”店家打断了大师兄的念想,大师兄看了看蚕蛹,摆了摆手,“不了,给我来点串。”大师兄余光撇到了隔壁店内围着围裙擦桌子的小师弟,一时湿了眼睛。
大师兄拎了瓶酒坐到了正对门店的位置,背对着店门。他不希望被小师弟看到,同时也希望被小师弟看到。
打开人气最高的直播,放在桌上,一边拨着毛豆,一边看着直播。可是在大师兄的眼中,直播中的那些主播都已经是蝴蝶模样,而他只是一个蛄蛹的蚕蛹。看着礼物一排一排的刷起,大师兄不得不感叹有钱人的消费能力,同时又在担心这些刷礼物的人怕不是用了看病钱或是养老钱。
他见识过很多这样的新闻,我举家刷火箭,只为见君一面。
如果我以后有很多粉丝,那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给我刷礼物,他们可以申请个银行账户,这个账户专门存入他们想为我付出的钱,然后当他们想买心仪的东西又舍不得的时候就可以用其中的钱,可以当成是我送给他们的,他们可以把我送他们的礼物或者请他们吃饭等等发到网上,我会随机翻牌评论,这样何乐而不为。
此刻的大师兄作为一个蚕蛹这么想着。
是的,我们都是蛹,都是在为了生存蛄蛹着的蛹,或蛄蛹着死去,或化蝶而飞翔。
大师兄坚信自己是一只蚕蛹,只是大师兄还不知道,蚕蛹生出的不是蝶而是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