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狭路相逢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但郁书和叶颜还是一起吃了饭，然后逛了繁华的夜市。
他们在同一所大学里呆了四年，但真正认识却是在最后一年，而且那个时候顾长卿已经出现在叶颜身边，所以郁书和叶颜这样单独在一起逛街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郁书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叶颜到首都实习，他找了个理由回家，然后坚持要以东道主的身份“款待”她，这才有了一次和她单独逛街的机会。当他和她肩并肩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时，他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潮热的汗液，有种初中早恋怕被大人抓包的感觉，即便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她说想吃糖葫芦，于是他顶着大太阳去排队，不时回头去看站在广告牌阴影下的她，旁边还站着几个等候男朋友的女孩子。当叶颜的目光接触到他的，朝他微微一笑，竟让他生出一种她是他女朋友的错觉。只是，如果这份错觉能变成真实的该多好。
或许是他回头的频率实在太高，旁边有个男生都忍不住调侃他：“哥们儿，咱首都治安好着呢，媳妇儿丢不了。”
他朝那人笑笑，轻轻嗯了一声，耳朵有些微微发热。媳妇儿……原来他和小颜在外人眼里也像一对恋人呢。他脑袋越垂越低，偷偷地笑了又笑。
可最终，那串糖葫芦她并没有吃，因为突然收到顾长卿的短信，说他已经来了都城。她一把将糖葫芦塞回他手里，十分雀跃地说：“长卿来了，我要走啦，多谢你的款待。”她脸上洋溢着毫不遮掩的甜，那是恋爱的甜，说完就跑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郁书就那样捏着两串糖葫芦站在炙热的太阳底下，心却如坠冰窟。
鲜红的糖汁很快融化，滴在他的手背上、地上……他咬了一口，皱起了眉。褪去鲜艳可口的外表，里面的果子原来酸涩得根本没法入口。
……
眼下的情形一如当年，叶颜接到顾长卿的电话，告诉她人已经在她下榻的酒店等着她了。
叶颜挂上电话，脸上是抱歉的笑，显得又有几分无奈，着实是被顾长卿惊吓到了，而且她还在跟另一个男人逛着街。
郁书面色温和，客气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出乎意料的，她同意了，“好啊。”
“你……不怕他误会吗？”
叶颜不在意地笑笑，“有什么好误会的？咱们又没什么。”
郁书低头笑笑，也对，他连被误会的资格都没有。
“走吧，我和他也好几年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叶颜惊呼到：“你认识顾长卿？”
郁书好笑到：“不然你以为我无缘无故让你和他分手？”
呃……叶颜表示好尴尬，她只以为郁书是对她旧情未了，原来竟还真有原因？她一脸好奇地问：“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一个是汪家大少爷，一个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会有什么样的过节？貌似还是旧怨？
郁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吟吟地反问到：“一会儿我和他打起来，你帮谁？”
叶颜：“……”
打是当然不可能打起来，且不说叶颜还在，汪家和顾家到底是世交，虽然顾家出国发展后，后辈之间的走动没有老一辈频繁了，可怎么也不能撕破脸。
所以郁书见到顾长卿还是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顾大哥”。
顾长卿短暂地愕然后，淡定地朝郁书点点头。
叶颜松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对两个男人招呼到：“进去坐吧。”
两大帅哥站在她门口，跟两个门神似的，虽然挺赏心悦目，但也怕引人注目从而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内容。
叶颜住的房间只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标间，对于在场的两个男人而言都显得太过简陋寒酸，可两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不会表现出任何不喜的表情。
叶颜的节俭他们早就有目共睹并且习以为常，起初是以为她家境不好，但接触久了才发现，是跟叶家的家风有关。叶家是个书香世家，向来崇尚节俭朴素，几辈人中从事的职业大多是老师，剩下的职业也基本是医生、公务员之类。
叶颜随手拿过两瓶矿泉水问他们：“要喝吗？”
两个男人同时伸手接过。
顾长卿拧开瓶盖一连灌了几大口，才堪堪压下心底的燥意。他面上虽然如常，是一惯的清冷，可心底早有岩浆在涌动翻滚。在见到郁书的那一刻起，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最近发生的事都不是偶然。首先是他要调查的事情受到阻力，再是叶颜突然收到学校让她来参加学术讲座的通知……或许她那个女同事的小孩生病都不是什么偶然，最后，郁书出现在了这里。
目的很明确，他是为了叶颜而来。
顾长卿不是个温吞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叶颜在，他早就开门见山地问出来，忍着主要是怕郁书说出什么不该被叶颜听到的话来。可他和郁书既然已经狭路相逢，今天一场交锋注定是在所难免了。
“郁书，多年未见，我们出去喝两杯。”他用的已经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一种略显强势的命令口吻。
郁书缓缓勾起唇，“正有此意。”
顾长卿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眼前这个人显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小青年。当年的郁书即便将心思隐藏的滴水不漏，可在面对喜欢的女孩时还是会有一丝怯意，面对他这个情敌时也会不经意地露出无措的表情。而如今的郁书，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顾长卿不禁想，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当年顾长卿和叶颜热恋时，郁书也从未展露出分毫敌意，甚至他是很有风度地祝福他们的，无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何，表面上总归是祝福的。
但现在，郁书已经毫不掩饰对顾长卿的敌意。
叶颜伸出一只胳膊，横在了两个“深情”对视的男人之间，有些不自在地催促到：“不是要出去喝酒，赶紧去吧，我要整理笔记了。”可不能真在她房间里打起来，否则也太难看了。
顾长卿摸摸叶颜的头发，温声说：“等我回来。”
叶颜已经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头也没抬地应到：“好的。”
————
顾长卿和郁书都不是喜欢酒吧那种嘈杂环境的人，所以只是进了酒店不远处的日式餐厅，要了个包间，点了几样料理和清酒。
寒暄自是不可少的，两人互相问候了一下对方的长辈，这里的问候没有双引号，是真情实意的问候。顾长卿的爷爷和郁书的爷爷那是大半辈子的老交情了，铁打的一样。
寒暄完毕，终于进入主题。
顾长卿朝郁书举杯，“你来h市不是偶然吧？”问完先饮了酒。
郁书漫不经心地喝光杯里的酒，又为顾长卿和自己满上，这才开口：“你既然已经猜到我的来意，那什么时候离开她？”
他的话逗笑了顾长卿，反问他：“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离开她？”
郁书抬起眼皮，凉凉地望着他：“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当年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顾长卿脸色瞬间变了变，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郁书也面露不解：“你不知情？”
两人都知道对方不是会撒谎的人，所以同时怔了一怔。
只是瞬息，郁书面色恢复如常，“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总之你不能再继续和她在一起。”
面对这种无理的要求，顾长卿怎么可能答应，甚至都懒得去拒绝，只是淡淡地问：“为什么？”他是的确想知道郁书凭什么提这种要求。
“原因我不能说，那是她的隐私，如果她想告诉你早就说了。”
顾长卿仰头喝掉杯子里的酒，“我是不会离开她的。”语气无比坚定。
“顾长卿！”郁书突然喝到，“趁她失忆欺骗她，这就是你对她的爱？”他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目光咄咄逼人地望向顾长卿。
顾长卿垂着眸子，“我的确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并不认为那是欺骗，是她忘了我，可我对她的爱从来都在。”
“那你有没想过，她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除了她父母以外独独忘了你？而且还忘得那么彻底！”郁书泛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顾长卿，话像淬着毒液的蛇信一般吐出来，“因为她恨你，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家破人亡，她最恨的人是你顾长卿！要不然你以为她当年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什么意思？”顾长卿被他的话震到失魂一般，怔忡地望着他。
“如果她恢复记忆，知道你以这种方式隐瞒、欺骗、不择手段地得到她，你说她会恨你到什么地步？”郁书冷笑着站起身，“当然了，为了不刺激到她，我是不会说出真相，前提是你必须马上离开她！”
顾长卿低喃着问：“真的是我害死了她的父母？”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然后情急地否认到：“这不可能，我和她父母只通过视频电话，连面都没有见过。”可他又十分清楚郁书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郁书这样说必然是有着什么依据。
郁书俯视着顾长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有些可怜起他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原谅顾长卿对叶颜造成的伤害。他叹了一声，决定还是告诉他当年的起因：“你应当还记得当年的程家吧？程家的长子程泽，他自知难逃一劫，所以想拉几个垫背的，就在毕业典礼那天，小颜去车站接她父母来学校的路上……要不是因为小颜坐在出租车的前座，她恐怕也……”
顾长卿猛地抬起头，睁大双眼望着郁书，从不可置信到惊惶无措到颓然地靠在了墙上。
郁书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走出包间，郁书发了条信息给叶颜，只有两个字：“晚安。”
叶颜几乎是秒回：“晚安！”
郁书望着聊天界面，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嘴角弯起一个他不自知的弧度，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叶颜：“你们喝完酒了？没有喝多吧？你到住的地方没有？，没到的话要注意安全。”
他捏了捏手机，突然醒悟过来，他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当年不再努力一把？为什么要由着她和顾长卿在一起？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一切的不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是他大错特错，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那么以后，自己爱的人，当然是要由自己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