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五味杂陈的蜘蛛们一晚上都没睡觉,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派克的手机响了。
“我去给团长买衣服，”派克挂完电话说,“他又变成小孩子了。”
“一起,”玛奇也站了起来,“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楼上,库洛洛坐在一张废弃的椅子上，原本能轻松踩地的双腿悬空着,手揪着衣服，看着窗外清晨的阳光发呆。
第二次了,他想，基本可以确认偷窃相关的惩罚就是年龄缩水了，这次惩罚降临时间比上次长,那恢复的时间应该更快。
忽然,门口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库洛洛偏首瞥过去,是几个探头探脑的蜘蛛。
信长小声：“真的变小了！不可思议！”
窝金感慨：“真怀念啊,没想到还能再看到。”
芬克斯打开思路：“以后是不是只要偷东西就能看到小团长了？”
飞坦不爽：“啧,看过了就赶紧下去！”
几人很快又跑了。
库洛洛：“……”
很多事情次数多了就会习惯了,比如丢脸，又比如心累。
一直到派克和玛奇回来,换了件合身衣服的库洛洛才下楼,和大家一起吃东西。
库洛洛小脸绷着没什么表情,本意是不想让大家问他不想回答的事，可当他发现所有人都万般复杂地偷看自己后，他不禁有些疑惑。
那好像不是普通的欲言又止，满腹纠结都快具现化了,似乎有什么令他们极其气愤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发生了。
库洛洛：“……？”
至于吗，自己不就是隐瞒了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吗？
他之所以心情不好，的确有苦恼要怎么和团员们解释，但更多的是郁闷计划被别人打乱，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怎么了？”库洛洛还是没忍住问了。
“团长……”派克对着那张稚嫩的脸，犹豫半晌，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团长！”强化系的窝金实在不是一个憋得住的性子，听到库洛洛询问，径直问出蜘蛛们此刻最在乎的问题，“在你心里，我们和那个揍敌客，哪边更重要？”
库洛洛：“……”
虽然觉得这问题着实莫名其妙和离谱，无语感不亚于那天听到伊路米的馊主意，但……
看着同伴们不约而同注视他的眼神，库洛洛还是回答：“没有可比性，当然是你们重要。”
众人：……哦！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这种错觉？”
因心中巨石落下而大大松了口气的众人不禁看向侠客，后者讪讪笑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若无其事地问：“团长，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库洛洛瞥了他一眼，尽管还是留有疑惑，但既然他们没有问自己与伊路米关系的打算，他也就不去深究团员们的想法，“我暂时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先这里待着吧，你们自由行动。”
那些残片还剩最后一点没破解完，若是能找到办法解开制约，眼前的困扰就会立刻消失。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留下两人轮流陪他，其他人没事的时候便出去转转。
“嘟嘟嘟——”
电话拨出还不到五秒，就转成了忙音，意味又着被对面挂断了。
“……？”
伊路米放下手机，自前天晚上库洛洛摁断电话后，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拒接他的电话了。
想了想，伊路米开始编辑信息——
【订单完成了，此次强度在d级左右。】
为了方便沟通，他与库洛洛将杀人罪以及对应的惩罚分了大致的等级：
d级惩罚降临时间在6-9小时，惩罚力度为幻痛。
c级在3-6小时，力度为窒息。
b级在1-3小时，力度为骨折。
a级在0-1小时，力度为截肢或流血性重伤。
再往上则惩罚立即生效，会直接失去念能力。
昨天伊路米从小孩恢复成年体后，也有联系过库洛洛，当然，电话还是被拒接了，是用短信交流的。
他提议自己在库洛洛惩罚期间继续接单，看看惩罚会分开计算还是会罪上加罪立即生效，库洛洛同意了，测试的结果是当两人分开犯罪时，惩罚也是分开计算的。
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所以伊路米今天又接着工作了。
讯息发出两分钟后——
库洛洛：【好。】
伊路米看着他的回复，沉思。
虽然用短信联系也可以，就像他和小奇一样，但伊路米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之前他们明明都是打电话居多。
【在忙？】
【嗯。】
有点奇怪，是在撒谎吗。
伊路米歪头思考，在他印象里库洛洛这时候应该不忙才对，就算看书也不妨碍他接电话。
他还想和库洛洛说说弟弟的事情呢，小奇最近变乖了，也不知道库洛洛和他说了什么，之前就想交流一下，但是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库洛洛要为什么骗他呢？
甚至连方式都算不上有多高明，像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察觉到异样，一点都不像是库洛洛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
从合作者的角度而言，库洛洛的行为并没有可以苛责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他只不过是避开了与自己的直接交流，但这也不是必需的。
那么，自己要追究吗？
伊路米没多犹豫就做了决定——
想不明白，那就当面去问问。
他不喜欢任何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
伊路米立刻联系管家，询问是否有位于米特聂联邦境内的委托，恰巧有一个在库洛洛之前所说的城市里，便接了下来。
出于微妙的感觉，伊路米不打算提前告诉库洛洛自己准备去找
他。如果库洛洛已经离开了，那就到时候再问，跟他说自己有事需要当面谈，想必他不会拒绝。()
不过若是他想多了，这样不打招呼贸然上门，是不是有些失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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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找个理由吧。
夜深人静，本该是休息的时间，郊区的废弃楼中却依旧亮着微光。
一楼的空地上摆了几张躺椅，但没人使用，侠客、玛奇、窝金和芬克斯席地而坐，围成一圈打扑克，派克在观看，飞坦在旁拿着一个游戏机玩。
四周点了几盏蜡烛照明，地上还有一堆吃的喝的，几个蜘蛛一边打牌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气氛不可谓不轻松和谐。
在那天确认了旅团在库洛洛心目中的地位后，几个蜘蛛在私下里达成了一个共识：团长想谈恋爱就谈好了，毕竟库洛洛是个需求正常的成年人，他们怎么也管不到他的床上。
但更进一步的结婚，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
定下了这件事的基调，他们也不再过多纠结团长瞒着他们搞地下恋情的事了，甚至无聊的时候，还有闲心探讨一下库洛洛的恋情，就差拿放大镜分析他与伊路米的互动。
“啊～又输了！”侠客丢下手里的牌，郁闷地叫道，“玛奇的直觉在这方面也太作弊了！”
玛奇收拢充当筹码的瓶盖数了数，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下把让派克来吧。”
新的一局开始了。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派克打出一张牌，“之前有一次我去团长房间送午饭，看到他和伊路米在打电话。”
“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窝金疑惑。
有关团长和伊路米联系很多的事他们也讨论过，以前以为是制约的缘故，但现在他们却不会那么天真了。
显然即便他们没见面，也用这种方式在搞地下恋，而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过！
“团长在看书，手机放在一边，通话是公放的，”派克语气淡淡地补充细节，“大约四十分钟后，我又进去送咖啡，两个人还在打。”
众人：“……”
团长有跟他们打过超过十分钟的电话吗？五分钟好像都没有！
“唔，这就是煲电话粥吗？”侠客若有所思，“好像也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呢。”
“他们在聊什么？”信长看起来很费解，“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吗？”
“我只听到了一部分，好像在聊那个小揍敌客的事，多数是伊路米在说，团长会回应。”派克说。
“团长对那个小鬼确实很好……”芬克斯有些郁闷，想起一些细节打牌都没心思了，库洛洛显然不是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孩好的人，他那么做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伊路米了。
“好啦，恋爱的时候对恋人好是正常的，”侠客用自己所知的“经验”安慰众人，“我们只要知道团长心中最重要的还是旅团就好了，其余不用太在意，说不定过段时间团长就对恋爱失去兴趣了呢。”
……说的也是，团长在
() 对某样事物感兴趣的时候总是很投入的，但一旦没有了兴致很快就会抛之脑后，想来恋爱这种事也差不多。
气氛又重新恢复了轻松。
“不过这次惩罚，伊路米竟然没有过来。”侠客说，感到有些奇怪，虽然库洛洛的惩罚这次只持续了一天多一点，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恢复了，但惩罚内容在降临前毕竟还是未知的，他还以为伊路米会和过去几次一样和团长一起等待结果呢。
“不来不是更好。”信长随手丢出一张牌，懒散的表情忽然一顿，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异样。
飞坦停下游戏机的操作，抬眼看向前方。
“侠客你这个乌鸦嘴！”窝金道。
侠客：“……”他也没想到啊，怎么说来就来了！
“哟，晚上好，大家。”没有掩饰行踪的黑发杀手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抬起一只手跟众人客气地打招呼。
“晚上好，伊路米。”侠客也招呼了声，“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能直接找回来说明团长给了他地址吧……所以不是不来，而是晚点来！
“送夜宵。”伊路米一本正经地说。
“……？”众蜘蛛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被杀手提在手中的木质提盒上，食盒足有四重，黑漆厚重，上面还印有花丸与松竹梅的精美图案，一看就很高档奢华。
芬克斯含着复杂的心情明知故问：“……给团长的？“
“是啊。”伊路米承认，顿了顿，他又拿出找好的理由补充，“作为上次照顾我弟弟的答谢。”
飞坦冷哼了声，低哑的声音微讽：“你装什么。”
“我装什么？”伊路米疑惑地反问。
“我们都知道了，你是团长的恋人。”窝金直接道，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伊路米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很自然地点点头，“哦，库洛洛和你们说了啊。”
众蜘蛛：“……”
团长没说！
“所以团长上次去你家是去见你家人了吗？”派克不动声色地问。
嗯？库洛洛说了他们的关系，却没和团员解释见家长的事吗？但这个肯定是不能否认的，伊路米点点头，“是的。”
众蜘蛛：……还真的是！
或许是念及这些蜘蛛对库洛洛的在意，伊路米又好心地替合作者补充：“我家人都对他很满意。”
从上到下都没有反对了呢，甚至小奇还有些过于亲近了。
众蜘蛛：“…………”
就算你家人满意，我们也绝不会同意你俩结婚的！
眼见气氛又不对了，侠客维持着客套的假笑，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都没发现呢。”
伊路米想看来库洛洛确实只和团员说了与自己的关系，没说具体的，那他肯定也不会说的。
“你们自己问他吧，我要去送夜宵了，冰化了的话
刺身就不好吃了。”说着，他视线转向楼梯的方向，“库洛洛在楼上吗？”
大半夜地送豪华海鲜刺身，这家伙是在炫耀吗？
大家看着地上的啤酒薯片等廉价超市零食，谴责的目光投向负责“采购”的窝金，后者有点委屈，心道你们又没说要吃什么！
但团内矛盾可以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是要压一压这个揍敌客的嚣张气焰！
“还挺上心的，”信长率先开口，语调懒洋洋的，“你对团长。”
“当然啦，毕竟是团长的恋人嘛。”侠客笑眯眯地接话，“团长对他也很好呀。”
“团长不都一直这样吗？以前对那些交往过的女性也很好。”芬克斯漫不经心地说，虽然另有所图，但“人情交际”怎么不算“交往”的一种呢。
“就是时效都很短。”玛奇面无表情地补充。
“我们不是在说团长对你的兴趣也很短暂的意思。”窝金开口。
“这可说不好。”飞坦倒是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他又不是团员，团长随时都可能分手。”
伊路米：“……”
伊路米：“？”
这些人是在对他……示威吗？因为库洛洛公开了和自己的关系？
也不是不能理解，库洛洛第一次去家里时也受到了刁难。
那要反击吗？这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伊路米思考了瞬，唔，还是算了，今天过来的目的是探明库洛洛有没有躲自己，其他人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
或许是伊路米的沉默让蜘蛛们认为他被打击到了，在这场短暂交锋中占据上风的他们也点到为止地收手，飞坦又开始低头打游戏，另外几人也继续先前暂停的牌局。
“团长在上面，你去吧。”派克淡声回答了伊路米前面的问题。
伊路米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上楼了，对比他以往的作风，这行为显然是有些失礼的。
他步履轻盈地走进光线昏暗的房间，望向独自坐在里面的男人。
“库洛洛，夜宵吃不吃。”伊路米态度自然地说。
库洛洛看着他没有说话，伊路米靠近这里的时候他当然也发现了，他在思考伊路米忽然上门的目的，夜宵只是借口罢了。
伊路米歪头想了想，迈开脚步走过去，在库洛洛跟前放下食盒，打开，先铺上了一层精美的织物桌布，将带来的夜宵一一取出摆放，动作轻巧优雅。
各种精致小菜酢物、海鲜刺身、茶碗蒸、炭烤鱼、炙烧和牛、鳗鱼饭，点心是蜜瓜和红豆布丁。
是一顿丰盛又美味的料理，看着很有诚意。
做完这一切，伊路米却没有起身，单膝触地，微微仰首望着库洛洛，这样的角度能看清他脸上所有细微的神色。
“你在不高兴吗？为什么？”伊路米没有绕圈子，直接点明了来意，“是我的问题吗？”
库洛洛稍感意外，他在选择拒接电话时，当然想过伊路米迟早会察觉到自己是故意的，但他不觉得这
有什么，两个人本就是因为制约的缘故才被迫合作，只要不影响合作本身，其他的细节都是无关紧要的。
何况他也没打算永远都不接伊路米的电话，事实上下一通电话他就会接了。
可没想到伊路米似乎很在意，甚至跳过了短信，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询问……为什么呢？
操作系的本能在作祟吗？
库洛洛虽没有打算主动说原因，可伊路米既然问了，他也不会隐瞒，便问：“你和西索说了我的事吗？”
伊路米眨了眨眼，“你是说对象的事吗，我当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确实和他说过我找到了对象。”
库洛洛心想果然。
伊路米看着库洛洛，思考了片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是西索在你团员面前暴露了我们的关系吗？”
原来是西索说的，一点也不奇怪，伊路米在心中同时想到。
“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确实是我给你造成了麻烦，对不起。”
既然弄清楚了原因，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伊路米道歉得很干脆，想了想他又强调了次，“我很有信誉，答应你的事我不会违反的。”
库洛洛：“……”
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确实一直表现得无可指摘，这也是库洛洛会容忍他带来的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的原因，至少在态度上他几乎温顺到没有脾气了，虽然库洛洛很清楚那是假象，但是……
算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嗯。”
合作者闹别扭的原因找到了，也顺利解决了，伊路米感到满意，拿起一双筷子递出去，“吃吗？”
库洛洛接了过来。
这次因西索引发的潜在矛盾算是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了。
两人席地坐下，吃了会东西后，或许觉得太安静了，伊路米随口扯了个话题，“怎么选在这里当据点呢？”
顺着库洛洛给的地址找过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方向了。
“方便。”
哪里方便？伊路米疑惑，不能洗澡，没有床，不能叫餐，看书也没有电灯……伊路米虽不挑剔环境，但没任务的时候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不过他也没有深究，或许旅团就是觉得这个废弃楼方便呢。
伊路米又换了个自己想聊的话题，“小奇这次回去变乖了，训练都很认真，让他做任务也很积极。”
“那不是很好。”库洛洛随口应道。
“他的变化应该和你有关，你做了什么？”伊路米问。
告诉他只有变强才能反抗算吗，库洛洛心想，不过当然不能这么说，伊路米是不希望弟弟有叛逆期的。
“可能去了趟流星街有所感悟吧。”
“这样吗？”伊路米若有所思，流星街有什么可以感悟的吗？上次去了趟，好像完全没发现呢，嗯，下次去问小奇吧。
“不过他和你很亲近，你们说了什么呢？”
“……”库洛洛莫名体会到了一点奇犽的感受
，虽然明白伊路米对弟弟的控制欲，但他没兴趣一五一十地和他汇报。
“很多啊，你想听哪句？”
“都想听。”伊路米理所当然地说。
库洛洛拿起唯一的一盅红豆布丁，朝黑发杀手歉意地一笑，“可惜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伊路米：“……”
伊路米知道这是库洛洛不想说了，自己才不小心坑了他一次，这会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好吧。”
等库洛洛将布丁吃完后，伊路米又有始有终地将摊开的东西都收拾好，库洛洛也帮忙一起。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伊路米准备离开，正待他告辞的时候，让两人措手不及的突变忽然发生！
审判之秤的虚影在半空显现，但它却没有倾斜，而是整个泛着不详的红光。
下一刻，两人手上隐去的印记浮现，并同时烫了起来，耳旁似乎也出现了幻听，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音，血红色的锁链浮现，将两人的手腕相连，随即，骤然缩短！
锁链拉扯的力量将两人往对方的方向扯，他们同时朝反方向用力，但是手腕上的印记却越来越烫和刺痛，锁链绷成一条直线，却毫无断裂的迹象，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看看天秤究竟想做什么。
达成共识后，他们便放弃了抵抗，随着锁链不断缩短，两个人也越来越靠近，一直到他们的手腕几乎贴到了一起，锁链突然变换了形状，变成了一副血红色的手铐，手铐将两人的手腕紧紧束缚在了一起。
然后依然泛着红光的天秤便消失了。
库洛洛：“……”
伊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