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76
【知名画家孟绛被确诊为癌症晚期。【】】
【据悉,在此之前孟画家身体早有不适,为了完成最后一部画作努力坚持,导致身体欠恙。】
【我社记者前去采访得知,孟女士病后的唯一夙愿是能看到自己的女儿一眼,据说母女俩国内外分别多年,许久不曾相见。】
办公室里,唐复挨个将送来的杂志读完,足足有十几份,头条标题写的都是关于孟绛画家生病的事情。
孟绛是个画家没错,名气不小也没错,但这样一个人物犯不着每天的热度比娱乐明星还要大,几乎时时刻刻挂在热搜榜上,搞的人以为她真的是要没了。
也有人认为这大概是炒作,毕竟画家的画作值钱未必是作品的本身有多么厉害和与众不同,而在于画家是否过世,这个画作是否成为绝版物,能否炒到高价。
关注点太多,没人在意这些新闻的要素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孟女士想在病后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孟冬意。
最近能打探到的孟冬意的消息是她是个无国界摄影师,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区奔波,拍摄各式各样饱受苦难人们的照片以唤世界和平,她是不是真的希望世界和平段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她没把自己的命当命。
杂志被唐复扔在桌上,段舟随手翻看一些,这些杂志传播出去有些日子了,仍然不见孟冬意的动静,他不太相信她真的那么狠心,孩子不要就算了,自己的母亲病了都不回来探视一回的吗。
她以前留在段家的时候不是和她母亲相依为命,母女感情最好的吗,到底是有多讨厌他,这次连母亲都不管不问了。
“我觉得她应该快回来了。”唐复说,“我看推特很久没有更新的内容了,人只要没死肯定会回国的。”
本来是安慰,说完后发现不对劲。
只要没死。
她在战区工作,天天都是九死一生的,随时都可能被炸死,大使馆的人都可能受到牵连,何况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比起她不回来,她平安也许才是最紧要的。
段舟将桌面上的杂志一扫,起身撂下一句,“扔了吧。”
唐复轻微叹息,到底是自己说错话了吗,还是这祖宗最近几天情绪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孟冬意现在是生是死。
反正没消息,就当她是活着了。
“段哥。”唐复眼巴巴追过去,“你干嘛去。”
“接他去医院。”
“年年怎么了?”
“去探望他奶奶。”
段年的奶奶,不就是孟绛吗。
唐复是知道段家关系的,孟绛年轻的时候曾和段舟的父亲有过一段感情,中年时两人又在一起了,这时的两人都是有孩子的,分别是孟冬意和段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段舟更讨厌孟冬意,因为如果算的话,是孟绛插足段家攀富贵。
他和孟冬意一对冤家不必
多提,对孟绛的怨恨一直没变过,可惜孟绛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论如何她都是孟冬意的母亲,也就是他儿子段年的奶奶。
段年和别人不亲,和奶奶是最亲的,孟绛既然病了,段年自然要去探望的。
“哎,那你到时候见着人家别闹得太僵硬。”唐复劝道,“怎么说她现在是个病人,还是孟冬意的妈,要是孟冬意回来看到自个妈这样,肯定会难过的。”
“她难过关我屁事,我会心疼吗。”
“……你心不心疼不要紧,但可能会把人家再次气跑了,那年年不就没妈了吗。”唐复找台阶下,“为了年年,你怎么着也得低个头。”
唐复可太了解段舟那狗脾气了,死鸭子嘴硬,嘴里永远吐不出好话来,想让他往东的话得说往西才行。
医院。
孟绛所在的那一层已经被封锁,段舟带着儿子顺利乘坐电梯上去,附近有安保系统看守,段年上次来过一次,这次轻车熟路地去找病房的方向,而段舟这时候接到一个电话,脚步慢了下来。
“……刚回来是吗,在哪……已经到医院了?”
段舟长指攥紧手机,目光远眺向走廊深处的最后一个房间,此时的段年正屁颠颠跑过去要探望里面的奶奶,殊不知病房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段年穿着白衬衫黑马甲,脸蛋依然带有孩童的稚气和婴儿肥,他的眼睛和两个大人都不像,圆润润得像是晶莹剔透的黑葡萄,懵懂而无知,还有对世界的好奇和友善。
他和段舟不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不太像是父子,一个阴狠一个和顺,相由心生,段舟的五官锋利而带有冷戾感,十分不好亲近,段年则从幼儿园开始就很受老师们的喜欢,夸他人见人爱。
“奶奶……”段年开门进去,喊出去的这一声却是冲着一个陌生阿姨,他目光疑惑好奇。
孟绛躺靠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孔欣慰而慈祥,床尾是正在看病例的女儿孟冬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她就已经看过去了,目光警觉而冷漠,直到出现的是一个无辜的小男孩。
“年年来啦。”孟绛的出声打断段年的思虑。
段年走过去,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路过孟冬意身侧的时候怕打扰到她特意绕了路过去的,站在孟绛的床侧,关切询问奶奶今天的身体状况,“奶奶你今天头还疼吗?”
“看到年年过来就好很多了。”孟绛笑道,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要亲人在身边,就能开心得忘掉许多烦恼。”
孟冬意拿着报告单的手颤抖了下,并没吭声,这时候门又开了。
段舟之前陪儿子来医院是不怎么踏入这个病房的,不论如何孟绛都是颇怀他父母亲的插足者,他没有狼心狗肺到探望仇人的地步,这次进来得坦荡而沉静,仿佛一切顺理成章。
他比他们离别前更清瘦高挺,在那圈子里他本就是颇为成熟稳重第一个,如今身上多出老气横秋的荒凉冷漠感,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包括看自己儿子时,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静态物。
段舟进来的刹那,孟冬意的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不躲闪不直视,静谧得可怕,两人都是过招的高手,谁都不会输给谁。
段舟也看她一眼,径直走过去,擦肩的时候他对段年说道:“你奶奶在挂水,你离她远一点。”
随后牵过段年的手将他带到远一些的位置。
看似关心孟绛,实际上将自己和儿子,拉开和她们母女俩的距离。
段年的好奇心再次落在孟冬意的身上,小声说了句:“那位阿姨好漂亮啊。”
可能是心电感应,段年一直盯着孟冬意看,不仅仅因为她漂亮,还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她不是你的阿姨。”段舟淡淡陈述。
说这话的时候,孟冬意和孟绛都看过来。
“她是你。”段舟一顿,“姑姑。”
“姑姑是什么?”
“她是你奶奶的女儿,你不叫姑姑叫什么?”
段年搞不清伦理关系,对姑姑这个陌生的称呼并不习惯,在他看来还是叫阿姨比较顺嘴一点。
本来段年想和这个亲戚打招呼的,这是从小教养出的礼貌,可是孟冬意并没在意他们父子两,也不像其他大人那样打招呼,她的说话对象只有病床上的奶奶。
孟冬意看了许久的报告,一直没有出声,低垂的眉眼情绪难辨,孟绛心态倒是平和得很,率先问道:”我没什么大碍,能活多久就多久,你不用为我担心。”
孟冬意放下单子,淡淡陈述:“听医生的,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您就不要逞强了。”
孟绛叹息,不知是不是报应,她这辈子就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有数。
“你呢,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孟南问道。
“挺好的。”
“这些年一直没有给家里留个回信,我做梦常常梦见你在外面受人欺负。”
“那也比在家被欺负好。”
护士敲门进来换药,孟冬意暂退出去,探望的时间约摸几十分钟,她始终没有多看段舟和那个孩子一眼,就连探望母亲都像是循规蹈矩的尽孝。
在门侧站了会,听到段舟他们也出来的动静,孟冬意别过脸看向另一侧,手腕忽然被人扼住。
久违的,又熟悉的压迫感。
几乎瞬时让人窒息。
她猛地抬眸,对上段舟深邃冷静的目光,不等她质问,他已经将手松开了,“这里怎么了?”
孟冬意穿的宽松毛衫,长袖,隐约可见上面有一块带血的疤痕,不像是管制刀具划伤的,更像是在战区受的伤。
“你管不着。”孟冬意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你说的挺好吗。”段舟轻描淡写,“要不要我告诉病房里那位,你身上有多少伤。”
孟冬意脸色一变,“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手腕的伤口没挡住,被他看见很正常,身上的伤是怎么知道的。
段舟看她那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女人宁愿在危险的战区跑来跑去,冒着生命危险穿梭,为灾区儿童写报道,也不愿意回国探望他和儿子一眼,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不到半人高的段年视线刚好能清晰看见孟冬意的伤口,担心地问:“阿姨你伤得好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
孟冬意没有陪他们父子再待下去,转身走了。
段年疑惑看向她决绝的背影,他见过的阿姨都很温柔,怎么这一个这么冷淡。
“阿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段年仰脸小心地问。
段舟淡然:“是。”
“她好像也不太喜欢爸爸你。”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