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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予辞呢?”
施黛希踮起脚尖,搜寻篮球场的身影。
中场休息之后,靳予辞没再上场,翘首以盼的粉丝和爱慕者落了空。
篮球场内外人多错杂,衣服都是款式一样的球服,靳予辞这一退连队员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好像走了。”方芳回答,“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等吗?我有点饿了。”
“现在才几点就饿了?”施黛希心情不悦,说话的口气莽了些。
方芳羡慕初桃走得快,苦巴巴等这么久没个借口,还不如早早去食堂吃饭,a大的糕点做得松软甜口,尤其是刚出锅的,没课的时候方芳还会蹲守在窗口前等。
她摸摸饿瘪了的肚子,叹息一声,陪施黛希等到终场结束,靳予辞仍然没回来。
施黛希不死心,直接去场上找他那几个兄弟套近乎。
“那个请问。”她穿着香奈儿小香风外套配的短裙,长腿很淑女地并起,笑吟吟地问,“靳予辞呢。”
唐复冲浪第一人,对论坛上的新女主角颇有印象,“你不是那个谁,施黛希,阿辞新女友?”
这话说得人十分动心,施黛希没否认,矜持地摸了摸发,“他人呢?”
“阿辞有事走了,你不知道吗?”
“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还没约我们。”唐复察觉到端倪,“怎么,你这个做女朋友的也不知道?”
施黛希没法解释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含含糊糊加上唐复的微信号,让他有事通知她一下。
靳予辞行踪不定。
之前能从小道消息扒出点蛛丝马迹,近期悄无声息没了动静,那些朋友也说不出具体情况,靳予辞的行踪点无非就是赛车场,娱乐会所,有灵感的话会闷头写歌,想在学校见他,难上就难。他在学校的时间寥寥,最多考试的时候走个过场,
施黛希把希望寄托在孟冬意这里,指望她透露点消息。
初桃在阳台上和外婆通话的时候,听见她嗲里嗲气撒娇的声音,“哎呀,意意你就透露一下嘛,我真的很喜欢靳予辞。”
她变脸太快,之前正眼看都不看孟冬意,现在恨不得扒着胳膊,吃饭上课都想黏糊在一起,哪怕孟冬意甩了几次冷脸色。
“我哪知道,可能写歌吧。”孟冬意敷衍,“写歌的时候他是不喜欢被打扰的,你别闹了。”
里面声音喧嚣,初桃往外面挪了挪,脸颊被寒风拂过,天气越来越冷,外婆每次打来电话都要叮嘱她多穿衣服。
“在学校不要太累,身体最要紧,你身子骨随你妈,到了秋冬就容易着寒。”
听到母亲的字眼,初桃抬起视线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知道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打个电话过来问问。”外婆叹了口气,“怕是忘了我们祖孙俩。”
初桃的体质随初母,从小体弱多病,外婆说,有时候她性子也随她母亲,这一点初桃不认同,她喜欢清静,印象里的母亲总是喧嚣。
时间再过久一点,她印象里的母亲也快要消失了。
初桃对父母的印象停留在她十岁之前,他们两个总是不合,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最终两人吵来了民政局的离婚证。
父亲离开得挺突然的,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初桃那希望一家三口去游乐园的愿望,只能每年湮灭于生日蜡烛里。
父亲走后,初母对初桃说,因为她不乖,所以父亲才走的,那之后初桃总表现得很乖很乖,从小学会帮忙洗碗做家务。
她以为她乖点,父亲会回来的。
但父亲没回来,没多久,母亲也走了。
同样的不辞而别。
他们甚至没告诉她到底什么原因,是不是真的因为她不够乖。
后来长大读书,学到“抛弃”这个词,意识到她是被父母抛弃的,他们的不辞而别,是想早点甩开她,断绝关系。
靳予辞呢,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
那年冬天他说过,如果感到孤独的话,可以把他当朋友。
父母离开后,初桃没有交往过知心朋友,小时候,玩伴们笑她没有父母,导致长大后她也觉得,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以后也会被朋友抛弃,所以她习惯独来独往。
靳予辞是个意外。
但这个意外,最终随波逐流,还是离她远去了,那天初桃收拾房间,没看见他的身影,院子里车头撞得四分五裂的车也消失不见了。
他就这样毫无声息地离开。
后来初桃和外婆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外婆感慨,那小伙子是明星,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才不辞而别。
最开始在a大重逢,初桃很想问问他不辞而别的原因,可他对她毫无印象,她也只能当成陌生人。
室内,施黛希继续缠着孟冬意,问东问西,全是和靳予辞有关系。
他是明星,明辉万丈,根本不缺她这一个“朋友”。
初桃坐在下桌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闭上眼睛,安静得不像这宿舍的人。
两边天壤之别,惹得方芳看热闹,嚼着脆青苹果,“还是初桃厉害,心中无男人,做题自然神。”
初桃的各项小测试名列前茅,在学霸如云的a大算是很不错的。
“怎么连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施黛希垂头丧气地,拉拢孟冬意的手垂落,“你不是段舟女朋友吗?”
施黛希丝毫没看出来孟冬意不想搭理她。
何况孟冬意对靳予辞确实不太了解。
“你直接发消息问他好了。”孟冬意说,“他对自己感兴趣的女生是会理睬的,之前我们去会所玩的时候他身边都有女伴。”
言外之意,施黛希没打听到是因为她不够格。
周末,水吧。
下午顾客稀少,包括初桃在内,店里统共两个人值班。
店长管理并不严格,没有苛刻的员工标准,没人的时候初桃可以坐下来看会书。
“一杯冰拿铁。”
磁性的男声落下。
初桃放下一本素描讲解,很快抬头回应,半秒的刹那时间,看清眼前的人是靳予辞后,瞳孔微微颤了下,自从篮球场分别后他们有些日子没见。
他没执着于朝她要个答案,恢复以往冷酷疏离的神态,点单之后就去靠窗的沙发坐下,长腿大咧咧交叠,工装裤折出不规则的痕迹。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朋友陪同。
初桃做完茶饮再看时,他半依靠着布艺沙发,一本娱乐杂志展开,盖在脸上,挡住下午时刺眼的日光,看不到神情,可隐约能让人捕捉到他的疲惫和懒散。
她把饮品放下,小声提醒后就走了。
店内实在没人,另一个值班生借上厕所为由不知道溜去哪儿了,初桃继续低头看书,刚才的心无旁骛好似被饮品机运转声打断过,总是定不下心神。
门口,顶着满头黄毛的青年大摇大摆进来,东张西望一番。
“你好,要点单吗?”初桃问。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喝吗?”
“店长新推出的芝士杨梅很好喝,要试试吗?”
“行吧,给我来杯柠檬水。”
初桃下单后,没看见同事,回头自己做了,柠檬水比较简单,没一会儿调试出来。
黄毛没有直接走,看到柜台前的一本书,“你是a大的学生?”
“是的。”
“我也是a大的,加个微信认识下呗?”
“不好意思。”初桃把水递过去,淡淡陈述,“我不怎么用微信。”
“骗谁呢。”
趁递水的功夫,黄毛手也伸,想抓她手腕,初桃反应极快,直接避开,秀眉拧紧。
“加一下又不怎样。”黄毛边说,拿起那本书,“你加一下,我把书还给你。”
服务行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这种无赖的还是第一次见,平时男同事在的话混混不敢造次,专挑女的找事。
培训的时候遇到这种难事通常得交给店长或者其他同事处理,但另一个同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初桃平心静气,“还给我。”
“就不还。”黄毛洋洋得意,手举高,“有本事你来抢。”
她一过来的话就更好占便宜。
初桃没动,知道自己没办法对付他,只能拖延时间等男同事过来再说。
举起来的书页面晃动,哗哗作响,黄毛还想调侃两句,手中突然一空。
那书不知何时被人拿走了。
回头一看,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生长身玉立,手里的书就是他刚才拿的。
“你是谁。”黄毛大声嚷嚷。
“吵死老子了。”
靳予辞英眉皱紧,满脸不耐烦。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黄毛狗急跳墙,想抢他手里的书,靳予辞手轻巧一抬,他落了空,完全呈下风。
和调戏猴子似的,既不干架,也不让步。
黄毛调戏姑娘不成,反被人当猴子耍,急得眼睛怒瞪,抬手就是一拳挥了过去。
不论速度还是力道,在靳予辞这里弱得不在一个档次,歪了下头躲开后,抬脚踹在那人的膝盖后窝,剧烈的关节疼痛让青年两手支撑匍匐,扑通跪倒在地。
像是给初桃行了个大礼。
刚才摸鱼的男同事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架势懵然好一会儿,什么情况啊这是。
看他们人多,黄毛不敢造次,摸滚带爬地走了。
那本辗转坎坷的书最终落在靳予辞手里,他看了眼上面印刷字体,工整而有序,无聊到乏味,反手往柜台一扔,刚好落在初桃的眼前。
初桃接来,犹豫片刻,“刚才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和他说话。
靳予辞眯眸:“就一句谢谢?”
“那怎么样?”
靳予辞捻了根烟,薄唇轻咬着,手里把玩的火机撬开又合上,弄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他低沉磁性的音线,“陪我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