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必须离开
“我可以做家务的。”我可以。如果她看到我在租的房子里洗盘子,刷墙,拖地板,她就会知道我不再是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邋邋遢遢的毛丫头了。有了自己的住处后,我就明白了它的含义是什么,而且也长大了,会做家务了。我还帮助保罗把他的住处整理得很干净。她不知道这一切。但如果我住在这里,我会帮忙。我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不管怎么说,利奥和妈妈挺合得来。他很乖，一次都没有哭。”
“哦。”
“她还问起了你。”蓓卡看着我,表情既小心翼翼又带着责备。她知道挑起这个话题有可能会引发争吵。
我把一个靠垫枕在脑后,倚在沙发上。“她问起了我”
“是的,她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你怎么说”
蓓卡耸耸肩,把脸上的头发撩到脑后。“我说你很好。常来看我,帮我照顾利奥。”
“我——我帮你了。”我的确常来这里。有了我,蓓卡才能多睡觉,才吃到了店里的新鲜水果,有了不少空闲时间。我是有用的。我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姐姐,她的脸比这几个月来我看到的都要平静。
利奥挥舞着胳膊,用小手拍着我,玩得很开心。房间里充满爽身粉的味道,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明天”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晃动,我觉得无力承受。我现在知道的只是,躺在沙发上很服,需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说服自己站起身来离开。
“梅,你还好吧你看上去脸灰灰的。”
“灰灰的。”妈妈以前总说我病歪歪的。你要吃蔬菜,梅,你看上去病歪歪的。不要穿那个颜色的衣服,会把你的脸色衬得病歪歪的。我脸上棱角突出，就像山峰从云朵上突出来一样。蓓卡则说我身上带刺儿;总有些尖刻的东西从我身上冒出来。
“梅”蓓卡把前额上的头发排到耳后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动作了，然后向我探过身来。“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你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重复我的每一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利奥在我的怀里挣扎着,扭动身体想往后退。他需要更大的空间。当他学会走路的时候,没有人能让他停下;他会大步跑进外面的世界,头也不回。
“我有点不舒服。”我说。
“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眨眨眼,眼前有一片蓝色的薄雾,声音也昏昏欲睡。“我没生病。有人死了。”
“死了”这句话吸引了蓓卡的注意力。她从长沙发上直起身子,关切而迷惑，但并无恐惧。没有任何东西在威胁她。虽然皱着眉,她的脸仍然很美,那个字用她优美的语调一说,变得毫无意义。只是报纸上的一个故事。不真实。
“和我共事的一个男孩。被人枪杀了。”利奥大口喘着气要挣脱我的怀抱。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把他放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了。
“谁干的”她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并非毫无意义。她想表示关心。
“没抓住犯人。但我们认为我们知道是谁干的,问题是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蓓卡用手捂住嘴。指甲没有修剪,但她的手仍然修长好看。
突然间,我觉得头沉重地抬不起来,于是我躺了下来。眼里的蓓卡好像也倒下了,但我不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视线。
“他们认为他可能会冲着我来。”
“我我不明白,梅。怎么回事”
我闭上眼。“我不知道。”
“梅，醒醒!”我睁开眼,用手遮在眼皮上。蓓卡不再两腿交叉坐在那里了,她已经站起身来,把利奥抱进怀里。“你必须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我的声音像哭泣一样。“你不会喜欢那个故事的。”
“我不在乎。”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严厉;我知道以后的许多年,她都会坚决地把利奥从马路边上拽回来,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告诉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假如我现在闭上眼,那么就会像讲述一个梦似的。“我抓了一个游荡的家伙，他是有意待在户外的。他差点就杀了我的搭档。我审讯了他。我认为他是个疯子。他对我们很有敌意。昨晚,和我一起审讯他的人被枪杀了。他们认为可能是这个人干的，而且他可能会以我为目标。”
“为什么”这个问题几乎轻得听不见。我没有看她。
我甚至连耸耸肩膀都做不到。“看上去他就是那种人。”
“梅。梅,睁开眼。”
“我累了,蓓卡。”
“梅,看着我,这是件大事。”
“我太累了。”
“梅,我们得谈谈。”
“没什么好说的。在他杀死我之前,我们可能就抓住他了。”
我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我实在无法想象它会失去生命力,再也没有任何知觉。即使在这样精疲力竭、头昏脑涨的时候,我也想象不出死亡。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蓓卡坐在我的对面，怀里抱着利奥。他想挣脱怀抱,到地上踢踢腿,但她就是不放开。她挺直的脊背几乎像军人一样。
“有要说的梅，”她说。“利奥怎么办”
“利奥”我眼睛完全睁开,看着她,但还是抬不起头。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金属块把我的脖子都压弯了。“利奥想躺在地毯上。你应该放开他。”
“梅，如果有人想对付你——如果他们跟踪你怎么办”
“他们跟踪了纳特。法医鉴定说他们沿着路跟踪了他二百码。”
“哦,上帝。”她抱好利奥,站起身来。“梅,对不起,但你必须离开。”
“离开”我重复着那个词,耳朵开始嗡嗡作响。“我才刚到呢。”
“梅,你说有人在跟踪你,还是个疯子。要是他到了这里怎么办利奥在这里。梅。你怎么能拿他的生命冒险呢”
“我在拿利奥的生命冒险。”我是在那样做。利奥在她怀里,把我们俩隔开。她的声音有些不安。她并不想这样做。她想让那不安消失。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