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布莱德的好奇心
重返工作时,我的感官变得敏感起来,我能感到空气轻轻抚过我的皮肤，各种声响都在耳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每事每物都让我有所感悟。我尽力保持平衡我告诉自己,我站立不稳是因为两天内我都是和地面保持平行的。今天早上醒来时,我觉得神清气爽,胸腔里荡漾着清新的空气。迈步时,我小心翼翼,生怕把这种感觉打破了。
我正整理文件时,布莱德走进了办公室。“早上好，”她轻快地说。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我也没有纠正她。
“嗨,布莱德。”我笑着向她问好。我很高兴见到她,但又有些不安,生怕她带来坏消息。
“你现在很忙啊,亲爱的。”
“我不能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工作啊。”我说。其实我是想尽量保持好心情，至少那些装满纸的重箱子不会让我焦头烂额。
“你没有接电话。”布莱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拿起我的一支烟,一边责备地看了我一眼。
“抽支烟吧。真的,别害羞,抽一支吧。话说回来,你今天上午并没有打我电话啊。”
“我是说周末的时候。”
我把目光停留在那些文件上。“噢,你给我打电话了”
“可能吧。你在哪儿”
“在家。”我耸耸肩。“也许你打电话时,我正在洗澡或是别的什么。”布莱德怀疑地看着我。
“怎么啦”我尽力装得很无辜。如果布莱德想知道什么事情,她就一定会找出真相的;她就像一只咬住皮球的狗,听得懂“接住”,听不懂“放下”。如果这次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她会高兴的，因为她一直唠叨让我去找个男朋友。问题是,如果她知道了,她就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想讨论那些我自己都没答案的事情。这个周末大声地讨论它一定不会带来好运气。
布莱德把盘着的腿松开，坐直身体。“好了,亲爱的,招了吧。你在忙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把我的消息告诉你。”
“如果是值得听的消息,你总会告诉我的。”
“别这么小气嘛,劳。除了你,我还能从哪儿听到点令人激动的事儿”她还是笑着看着我,香烟挟在她那指节粗大的拳击运动员般的手里，可那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最近她经常待在家里。紧闭的房门后的无数个小时,关注丈夫的健康状况，避免激动,让他保持心情愉快,用低脂肪的烹调和一盒纸牌想让死神走远。太多个寂静无声的夜晚。
我把烟盒从她的手中拿走,好拍拍她的手。“我还是让你自己想象吧。 我敢说你会想象出比实际发生的还要激动人心的事来。”
她转了一下眼睛,一时间面无表情。然后,她往后坐了坐，又咧嘴笑了。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同时用双手罩在上面,好像有一阵风吹来,要把烟吹灭似的，虽然我们都知道,这间办公室密不透风。
我坐下来,用手托住头。“马蒂好些了，”我说。“我星期五去看他了。”
布莱德坐起身来,看上去气色好了些。“我听说他病情好转了，”她问。“他怎么样”
我耸耸肩。“沉默。受伤。对抗捕手痉挛。”我停了下来。布莱德想听的是他很好,她想要的是积极的那一面。我们都需要好消息。“但是他已经能够稳住自己的情绪,很礼貌,很友好,他是个好小伙子。”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那只手上,它埋在头发里,紧贴着温暖的头皮,这让我觉得安心。他是个好小伙子。我想起了他和声细语的母亲,然后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她有多么爱他。“他的复原状况很好，我告诉布莱德。“那个孩子会没事的。”
“那大家就放心了。”她用双手抓住了这一点点快乐。“而且对你也有好处。你可以告诉老板说他正在恢复。除非那孩子准备站出来指责你。”
“不会的。”我把头从手掌中拾起来。“不会的,他不会那样做。”
“那就好。”
我坐起身。也许会好起来的。也许那个本该在阳光灿烂的世界中奔跑的好孩子会完全恢复,忘记那些噩梦,几乎不带阴影地度过一生。我想起了保罗,他健康健全没有伤疤。我也希望马蒂能够那样,但这一切我没有能力给他。
“纳特说你们对楼下那家伙的审讯没什么成果。”布莱德的声音把我拉回这个房间。
“什么”我让自己的思路和感情分开。
“叫戴瑞尔·塞林格曼的那家伙。”布莱德阴沉着脸面无表情。“他说你们教训了他一顿,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布莱德把塞林格曼拖入了我的一天,我不禁浑身颤抖,我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我喜欢今天早上的世界。“确实没说什么值得复述的话,”我说。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有力,这很好。“他是你的犯人，对不对”
“我一个人的。”
既然她正在调查他的案子,她就对他的处置有了决定权,差不多可以决定任何一件事。“你准许他打电话了吗”
“没有。而且我并无此计划。”
“你和他谈过了吗”
“今天早上。”她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指。我也把手那样合起,我们俩看上去就像是在祈祷。“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我建议我们先关他一段时间，而我把他转到了 c区。让他在那里待着吧。”
如果我想的话,我很可能说服她不要那样做。但我什么都没说。布莱德离开后,我闭上眼,听着屋里的寂静。我检查了一下电子邮箱,里面有保罗写来的一封短信,说了些令人偷快的话,我很高兴。我读完信,然后发现,如果我平缓地呼吸，塞林格曼、马蒂和布莱德三人没有生气的脸庞就会沉到意识底部的泥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