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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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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去。到了门的那一边后,我想做的就是缩成一团,回到胎儿的姿势,并且一辈子都保持那个姿势。但我看到的是跑来跑去忙碌的人们,电话铃响个不停,人们彼此对着呼来喊去。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我。我保持平衡,穿过这个房间和大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但一回到那里,我就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脑子里浮现出过去的事。我想,那时我四岁,蓓卡八岁。我在浴室,坐在洗衣篮的顶部。血从我的腿上流下来。甚至从小时候起,我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我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流血而死,而且我隐隐觉得似乎应该为此而焦虑;但事实上,我更担心的是血有可能流到我的白袜子上,把它弄脏。要爱护你的东西,妈妈肯定会这样对我说。我已经这样对自己说了。我左右摇晃,篮子在我身下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为了防止血粘到袜子上,我拿手捂住伤口,想止住血,可是把小腿上弄得都是血。血比我想象中要粘。我用另一只手去抹,结果两只手上都沾满了血。然后我意识到我动弹不得了:我坐在洗衣篮上,膝盖受了伤两只手都脏了,什么都不能碰,我该怎么下来呢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妈妈知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很少责怪我,甚至在我该挨骂的时候。她对我有种听之任之的态度。与此不同的是,她总是因为蓓卡没有看好我而骂她,就好像本来就不能对我指望更多似的。

    我探着身子,偷偷地轻声叫道,“蓓卡蓓卡”

    蓓卡从自己屋里跑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然后她看见了我,连忙走进浴室。

    “我会把血弄到袜子上的,”我说。

    “袜子不是长在树上的。”蓓卡对我皱皱眉头,然后把布娃娃倚着墙放好。想到一棵长满袜子的树,我咯咯笑了起来。“这并不好笑,梅!”蓓卡说。

    “我下不来了。”

    “那就别取笑我。”

    “我下不来了。我没取笑你。你能帮我吗”

    “你应该小心点儿,&34;蓓卡说,然后抓住了我的脚。她把我的腿拽直时,我鸣咽了一声。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腿,然后用湿毛巾把血擦干净。她麻利地擦着,从脚开始,到膝盖时,她非常轻柔地把血一点点沾掉。我告诉她不要消炎剂,但她还是往我膝盖上涂了一些,然后手掌摊开,往伤口上贴了一张膏药。然后她把我从篮子上拽下来,在水龙头下给我洗手。我蠕动着身体,想挣脱她,因为我想自己洗。

    “别犯傻了,&34;她说。

    “放开我的手。”

    “我在帮你的忙呢,你就不能说声谢谢吗”

    电话铃响了,我拿起听筒,很高兴有人可以说说话。我必须工作。我在胡思乱想,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认为那段回忆并不会让我想起别的事情,除了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碰到鲜血,以及受伤后身体的不自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那件事。我只知道,一旦受了伤,就需要耐心忍耐,等待伤口复原。我轻轻地、飞快地说了一声“谢谢你”来给回忆画上句号,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话上。

    “劳拉·加利。”

    “你好,我是尼克·杰拉德。我们见过几次面。”

    “是的,我记得。”

    尼克·杰拉德是个瘦削憔悴的男人,不幸受过三级重伤,那次不幸使他的脖子直不起来,因此头显得像婴儿般巨大。十五年前,他开始从事法医鉴定和警方联络工作;也是从那时起,他每天抽十五根烟,好像想以这种方式自杀。他连喉咙里都长着烟草;他说话时我都能听到烟草在那里索索作响。我不那样抽烟的主要原因是考虑到费用。以我们的薪水还要每天买三包烟实在太勉强了。想死的话,还有很多更便宜的方法。

    他曾是强尼的搭档。这是关于他的另外一件事。强尼曾经嘲笑过他的烟瘾,但他们已经共事一年多了,直到不要让他提到强尼。

    “你怎么样,尼克”

    “很好,”他喘着气撒了这个谎。“你工作还顺利吗”

    “工作。很好。很顺利,&34;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回答。“我很好。精神百倍。我爱我的生活。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尼克”

    “听我说,”他!听上去就好像得了喉炎,弄得我也不由得清了清喉咙。“我就待在昨晚你把被麻醉的人送去的那间庇护所里。我当早班。”

    “我已经录过陈述了,”我打断他。“应该很快会递交到你手上。”

    “我们已经收了,谢谢你。但早上复原以来,他他有些异常。我们认为或许你想来看看。”

    “异常他是谁”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姓塞林格曼。我以前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该对他做何种处理。 也许你会对他有兴趣,既然他是你抓进来的。”

    “有兴趣”是个委婉的说法,可以有无数种解释;但如此委婉并不是尼克的风格。

    我把一只手插进头发里。“谢谢,但我要参加短稻草会议。很可能会丢了工作。”这句话本不是句能够轻松出口的话,但对于一个肺肿得有三个汤勺那么大的人来说,我的处境听上去不会那么凄惨。“恐怕不值得麻烦跑一趟。”

    “如果他们读了我们对他的检查报告,你就不会被解职,”他沙哑着喉咙说“没有一个人会责怪你。来看看吧。不一定非要今天。我们不会让这个人出去的我们会把他送到你们的牢房去。你可以到那里去看他。”

    “再问一遍,他叫什么”

    “戴瑞尔·塞林格曼。”

    “我们会控告他吗”

    “肯达尔,也许是谋杀未遂。我不清楚,那是你的专业领域。如果他要告你的话,你也可以针锋相对。你会去见他吗”肯达尔是裁判反抗过激的法令,以理性人在满月夜对待抓捕的正当反应为尺度。肯达尔过多依赖于双方对抗的程度,实际上是非常含糊的一条法令。

    “噢,上帝啊,尼克,我不知道。好吧,等他被关到这里之后,我去看看他。谢谢你告诉我,现在我必须走了。”

    “好吧。祝你好运。”

    “谢谢。”

    “劳拉”

    “嗯”

    “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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