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圆月祭（1）
听到蓝蔷薇呼唤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将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啊——”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蓝蔷薇忽然轻咳两声，随后再次开口说道。
“在那之前，先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吧。”
“呃，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个……”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想瞒着你，但毕竟，这一次的交易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我有关。”
虽然我并不清楚到底有怎样的代价需要我去付出，但为了任务，仅仅是一次交易，我想我还是有那个自信可以完成的。理清思绪后，我轻轻点头，对蓝蔷薇的话语表示认同。
“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些误解，所以在此重新向你做出自我介绍。”蓝蔷薇手扶面具，微微躬身，“我是黑暗市场【十三议员】第六席，席位代号【蓝蔷薇】，本名叫做萝梦夏·艾尔雪，我是黑暗市场在【黎幕国】区域的分区负责人。不过正如你所见，我同时还是一名高级能力者。”
仿佛是在阅读历史书籍一般，虽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内容的信息量却繁杂到令人想吐。
我再一次开始整理思绪，仔细地审视面具女子说的话。原来那个“蓝蔷薇”只是代号，而她真正的名字是萝梦夏·艾尔雪！那是我未曾接触过的姓氏，看起来我们之前是没有过任何交集的，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我瞬间也是松了一口气。诚如我所说，在多年以前，我也曾与黑暗市场有过一些纠缠。虽称不上是什么快乐的记忆，但对我个人而言，却显得十分有意义。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我出声回道。我想艾尔雪也是抱着自知之明才对我那样说的，她并不是在无意之间向我透露出那些信息的。【十三议员】——那是牵涉到整个黑暗市场管理层方面的重要人物，而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位少女便是其中之一，这令我感到惶恐，但同时又有些许安心。
“所以，到底是有什么——”当我再次开口向她询问具体的内容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发言。
还没等到艾尔雪的回复，敲门人便陡然推门而入。来者是先前被安排了任务的侍女玛莉，此刻的她手中拿着一叠略显单薄的纸张。
“萝梦夏大人，这里是目前我们所掌握到的关于‘艾莉卡·阿尔蒂莉西亚’的所有信息！”玛莉来到艾尔雪身边，一边做出说明，一边将手中的文件递交给她。
自从玛莉进到房间以后，我的视线便没有一刻离开过她手中拿着的东西。即便现在转移到了艾尔雪的手中，我的视线也未有丝毫的动摇。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做出选择了，辰泽·克里森。”艾尔雪将文件拍到桌子上，她用右手压住那近在我眼前的纸张。
此时此刻，选择的重担落在了我身上！本就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我，竟然被艾尔雪做出了试探。那不是从我们见面的时候开始的，而是在每时每刻！面前的萝梦夏·艾尔雪，从始至终都不曾相信过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嘛……”我大致推测出了艾尔雪根本的目的。
“你能明白就好，这里是黑暗市场，这里本就不存在什么公平一说！”
艾尔雪是一位十分敏锐的能力者，她有着不俗的实力，也有着十分强大的才智。也正因为她知道很多的事情，所以才能做出最佳的判断与选择；当我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我便早已成为了她手中的棋子。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我交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问我目的？呵，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在艾尔雪充满冰冷语气的回复中，她只是单纯地吐出了两个字——“复仇”！我听的既清楚又明白，萝梦夏·艾尔雪，我蓦然意识到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看着站在一旁的侍女玛莉缓缓离开，在充满沉默的房间里，艾尔雪再一次开口说道。
“辰泽·克里森，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吗？或许在我说完之后，你能做出更好的判断。”她略微有些无力地低语着。
我没有回答她，但她也没有实际地征询我的意见。这并不是被迫，但我依旧默默地待在原位，从头到尾听完了艾尔雪的故事。她平静地讲述着，而我则是唯一的听众。
“——但是，我失败了。为了复仇，在成为高阶能力者之后，我便对他进行了暗杀。只可惜我的实力还不够，最终只得是以失败收场。”艾尔雪的语气充满了不甘，“在那之后，师父为了惩罚我，让我一直戴着面具，直到阶级晋升为止……”
我无意间端起放在桌面一旁的茶水，那好像是最开始玛莉准备的。轻轻啜饮了一口，原本是冒着热气的茶水此刻已经失去了温度。明明丝毫不渴，我却还是不自觉地喝完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成为你的复仇工具吗？”我轻声询问。
“我不奢求你的成功，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把他的尸体带给我！”她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能力能够亲手杀死他，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这样真的好吗？由我来代替你复仇，那样你真的能得到解脱吗？”
“我不知道，但我除了复仇，已经一无所有了。”艾尔雪走到窗边，望向远处无力地低语着。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接受你的雇佣！”
艾尔雪连她自己真正的想法都没搞清楚，那我一个外人就更不可能会理解她了。如此这般，我此刻唯一能做的，那就是遵守我的原则了！
“雇佣？”她突然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我可没有雇佣你的意愿！这是命令，是强迫性的指令。”
“别开玩笑了，我是赏金猎手，从不接受除首领以外任何人的命令！我能做的只有接受你的雇佣，将你那所谓的命令变成我的任务！”我向她做出解释，同时又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不是我的自满，但我的任务成功率可是百分之百！”
“……什？”艾尔雪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似乎是显得有些惊讶。
“换言之，我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的！你所谓的复仇也一定会在我的手上终结！”
“令人发笑！说到底，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打败他？！”艾尔雪轻蔑地笑道。
“你自己都有能力去刺杀他，那我想，我没有什么会输的可能性！”
“真是自大呢！你比那个人还要狂妄！我由衷地戒告你，那个人可是第十位阶的高阶能力者！”
“感谢你提供的信息。不过，只要他没有达到能力巅峰或是成为特阶，那我终究还是有办法战胜他的！”我紧握右拳，充满信心般地诉说着。
“愚蠢、真是愚蠢，简直跟我一样的愚蠢！”艾尔雪深深地叹口气，随后又坐回原位。
她又一次拿起那叠文件，随后将其递交于我。愣了一瞬间的我匆忙接过，随后又径直看向艾尔雪。充满花纹的黑色面具紧紧戴在她的脸上，透过空色的瞳眸，我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这样真的好吗？”我再一次出声确认道。
“约定……不对，是任务！你好好完成属于你的任务就足够了。我那未完成的复仇，希望你能帮我终结。”
“诚如你所愿，辰泽·克里森，接受你的正式雇佣。”我将手中的文件揣入怀中，浅行躬礼之后便转身离去。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强烈不安的视线持续落在我的身上，恍惚间我甚至还听到了来自艾尔雪的声音——她似乎在低喃着“拜托了”之类的话，我将那当成了我的幻觉。
当所有的条件都已齐备，那剩下的便只有付出行动。萝梦夏·艾尔雪的做法令人不悦，但是我并不反感她的行为。一度坠入复仇深渊的我，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理解艾尔雪的悲伤。那时的我，可以付诸行动，但艾尔雪却没有那么幸运。她不得已才挖了陷阱等待我的落网，我用行动回应了她，于是最终成为了她的棋子。结果到头来，真正可怜的人还是艾尔雪！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作为能够为她带来她所希冀的结果。猎手虽不为她人擦泪，但如果这是伪善，那由我出手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忽而忆起那埋藏在我的脑海深处的、师父曾经的教诲：“当你遇到可以让你践行伪善之人时，请不要有什么拘谨，终归到底那只是伪善！我们无法带给他人以幸福，但那种类似幸福的错觉，我们可以奉献于他人。”于是我选择了实践，这是必要也是偶然，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辰泽·克里森，逃离地下监牢后的第三项任务：为萝梦夏·艾尔雪完成复仇！复仇对象：黑暗市场【十三议员】第七席，席位代号【曼陀罗】，本名雷兹·伯伊，第十位阶的高阶能力者。
◎
离开地下空间后，我顺利来到了地表。望着挂在高空的残缺圆月，凛冽的银色光芒洒在大地上，清风拂过，我感到些许寒冷。当我意识到当下是冬季时，寒冷的感觉似乎又加深了些许。
拿出身上的怀表，靠着魔力运作的时间表向我示意此刻正值凌晨三时多。就时间来说，现在已经十分的晚了。为了今天的行动，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旅店。如果此刻我还奢求睡眠之类的东西，那多少有些过分了。
身为高阶能力者，在各种能力的加成下，睡眠的问题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以我现在的状态而言，连续三天不休息对我自身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深吸一口冷空气后，我朝着来时的方向全速回赶。寂静的都市中，唯我一人穿梭在屋顶之间。我并不讨厌单独行动，那是属于我的作风；但曾经与我一同战斗的伙伴身影却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只剩下怀恋那些幻影的自己，看起来着实有些可笑。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自嘲着、一边往旅店的位置渐渐靠近。
一个半时辰过后，我终是无事回到了旅店内。我们几人所住房间里灯是灭着的，看起来他们都应该睡着了。我不发出一丝响动，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进门之后，我顺手按下了门边的魔石灯开关，白色的光芒瞬间充满了房间。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从房间内传来的一阵“嗯～”的声音！我慌忙转身，令我惊愕的一幕就那样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璐西娅上半身趴在我的床左侧，丽缇亚则是直接侧身横躺我的床尾部位置！两人都沉沉地睡着了……而我忽而开启的灯光似是刺激到了她们，她们微微挪动身体，发出被打扰的声音。
我在一瞬间开启了灯光，又在下一个瞬间按下了关灯按钮。月光透过侧窗给予房间以光亮，银白色的光线洒到璐西娅与丽缇亚的身上，那副场景从远处看去美得像一幅画！躲在黑暗处看着那个画面的我，一时之间失了神。
如同察觉到异常状态一般，我给了自己狠狠一拳，旋即恢复了冷静。虽说美色诱人，但我决不会被这种瞬间的美好夺去理智。我悄然来到窗边，拉起帘子，只留下可供一人利用的光线。
关于那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暂且不做讨论，当下我需要最优先处理的事情是关于艾莉卡的下落。在月色的映照下，我掏出怀里的那叠文件。在略显微弱的光线辅助下，我仔细翻阅起那些文件里的具体内容。
废弃的祭坛、未知的仪式、不可控的强大力量……各种各样的信息涌入我的脑海，字里行间的内容似乎在诉说着我对艾莉卡的一无所知！在事实面前，不论我罗列多少的狡辩都毫无意义。
看完所有的内容后，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平静地将那些纸张压在手下，淡黄色的竹纸因我手指的用力而扭曲出褶皱。
“你们到底要对艾莉卡做些什么？那么小的一位女孩，身上还藏着什么可怕的力量吗？”我低声自语着，只因那纸张上清晰书写着的“圆月祭”等字样。
作为曾和她相处了有近三个月时长的我，几乎感受不到艾莉卡身上有什么所谓的力量。甚至于在她行刺我的那个时候，我也十分自信她的力量连我的防御根本都破不了。
如果说艾莉卡真的有什么隐藏在体内的力量，我想那应该也是不属于她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根本没有理由需要去承担这些。
不知是相隔了多久，我竟然再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行动。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三次，既然错误因我而生，那需要解决它的人也应该只有我才对。
我又一次抬头望向圆月，今天是神历2140年1月19日，距离下次满月还剩下三天！我必须要在仪式进行的那天将艾莉卡救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不能失败、不允许失败，我的信仰发出了低吼，而我则要去回应它！